大业达公司裁员风云1

coofucoo:作为毕业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在大业达的时光至今都令我颇为怀念。在那段时间里，也结交了一些非常好的朋友，至今都经常联系。可以说对这样一个公司，我还是非常有感情的。当在网络上看到这篇连载之后，就觉得有必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从而来帮助这个公司重新走上正规。本人无法知晓本文所属事实的真伪，就让公众和历史一起去评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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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大业达天津公司是一家台湾跨国集团旗下的软件研发公司，公司一直以“皮上之毛”的生态形式存活了15年。拥有一座6层大楼，但从来没有座满过，鼎盛时期的规模达到400人。2007年年底，大业达公司被集团收编为笔记本电脑生产事业群下的一个研发中心。显而易见，公司改为中心是在做小，但中心要小到什么程度谁都没底。集团高新产业重要硬件生产基地设在上海，在不断扩大生产的同时，上海本地的软件研发中心也在一天一天的兵强马壮起来。天津研发中心搞不好哪天关门大吉，人去楼空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天津研发中心的命运就像小说《妻妾成群》里的姨太太们一样，因为新宠而被取代，因为不听话而被灭掉。总之，你没有点真本事，你的命就掌握在别人手里，而你就会变成一个要饭


(二)
涵养颇深的他毅然决然地提交了辞呈，道不同而不合。宁愿站着死，也不求跪着活，闹革命总会有牺牲的。没有一个好的发展前景何必座在总经理的位置上捆着发麻呢？男人就该有这样的气魄，拿的起，放的下。独立运动虽然失败，但集团高层很清楚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接管这个研发中心，胜任公司总经理。但一时又不能把这个养活了15年的姨太太给掐死，毕竟研发中心做出来的软件一直用在集团硬件产品的检测生产线上。集团这张皮只要还活着，上面的毛不会轻易说拔掉就拔掉的。集团的高层班子在2007年也在做调整，原来的总裁升为董事长，原来服务器事业群的总经理提升为总裁。在一帮人节节高升的背景下，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担任研发中心的总经理。这也是台企发展起来之后普遍存在的一个问题，轻易不敢做出高层主管本土化的人事任命。我的人再烂也是台湾人，你的人再好也是大陆人。韩总突然辞职，而集团后批队的管理层人员尚无建树与资历，一时间无法调兵遣将来接棒。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将公司汤副总提拔上来。集团又担心这个汤副总罩不住，就给研发中心上了一份保险，请原来的韩总经理继续留任为中心的顾问，任命这位汤副总为研发中心的代总经理，直接受上海公司管理。这位蹩脚的代总经理一上台就没被扶为正室，真可谓封一个姨太太来管姨太太。代总经理是个姨太太，研发中心也是个姨太太，两个姨太太的命运是一样的
（三）
大业达公司发展了十五年，每年内部组织架构都会重组一次。不管是在台派主管之间还是在大陆主管之间，各自有各自的权利，但各自的权利又都被相互制衡着，并行着。韩总管理人是行家高手，公司上上下下四百号人什么人能干什么，什么人能放到什么位置，他的心里清清楚楚。汤副总的大舅哥，就是他老婆大人的哥哥，在研发中心担任人事部经理。这位大舅哥一心想将行政部划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之下，可韩总就是不让他管。他知道权欲不是每个人都能掌控好的，给了这位大舅哥权力，公司就会不太平的。可这位大舅哥是一门心思想做大，殊不知铺地砖的材料非要去做天花板，早晚会有一天掉下来摔个粉身碎骨的。韩总是不会把他当天花板的，他自己摔下来是小事，砸伤了人就是大事了。但韩总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自己已经萌生退意的时候，汤总和他的大舅哥意识到咸鱼翻身的机会到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在集团高层那里参了韩总一本。韩总所推行的企业文化理念是：工作像蚂蚁，生活像蝴蝶。可这话被两个小人演变成了：生活像蝴蝶，工作更像蝴蝶。说研发中心的员工人心涣散，员工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动工作岗位。一楼干行政的，可以调到开发部当工程师。员工想离职就离职，想回公司就回公司等等等等。实实在在地为将韩总搞下台努力了一把。集团高层主管的脑袋瓜子也不是面做的，任凭他们怎么鼓捣，还是将信将疑。思来想去还是把一个代总经理的头衔放在了汤副总的脑袋
(四)
汤总一上台急于拉帮结派，立马召开经理级主管会议，宣布他的大舅哥为人事行政两个部门的经理，最为戏剧性的表演从那天开始了。在被汤总任命为两大部门经理之刻起，大舅哥的嘴角就一直挂在腮帮子上。逢人说话，满脸跑眉毛。稀疏的毛发上开始喷一些定型发胶，皮鞋擦得比以前更亮，衣服颜色比以前穿得更炫。总之，除了个头一时半时不能拔高点之外，浑身上下都在进化。事隔不久，公司四位台派主管有三位需要回台汇报工作，只留下了这位大舅哥留守。毫无异议他成了汤总的职务代理人，也就是代理代总经理。大舅哥看着汤总发出来的职务代理邮件，座在转椅上，享受着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这感觉就好象鸡屁股上插了凤凰翎子，浑身都想抖起来。在大业达公司，除了财务作业上需要手工写申请单，签核报销之外，其他作业流程差不多都是电子签核。当上代理的当天，大舅哥拿着一只精致的金色签字笔来到了财务，询问是否有需要签核的报销单据。财务的几位大姐不知是该给他签还是不该给他签，她们的顶头上司可是单经理呀。老大姐支吾着说：“所有的单子要等单经理回来处理之后，再请您签核。”也就是委婉地告诉他，你作不了财务的主。失去成就感的大舅哥知趣地应了一声：OK.临走之前还不忘补上一句：有急事签字随时找我。旦凡头脑灵光的人都清楚，财务的单子能不签就不签的，每张单据签了字就是要承担责任的。可见这位大舅哥是被权欲冲晕了头，手张得太大了，伸出得太快
(五)
说到这，不得不提掌管财务的单经理。单经理40岁刚出头，因为用脑过度，头发一年比一年少，脑门一年比一年亮。他掌管着公司的财务部和品质部。汤总对他大舅哥的任命，打破了台派主管之间的制衡。听到这个宣布之后，单经理先是到韩总那里表示不满。就在大舅哥留守公司假风光的时候，单经理在集团总部那里参本，和集团明确表态：我可以配合汤总的工作，但前提是必须把他的大舅哥调走。因为单经理掌管了研发中心两个重要部门财务部和品保部，所以他有这个把握集团会答应他的请求。果然不出所料，集团得知汤总一上台就把他的大舅哥提拨上来，很为恼火。不到一个月一纸调令下来，大舅哥被调往了墨西哥公司。天花板就这样风光了几天之后匆匆离去了
(六)
汤总上任后的第一步棋就惨败收场，他开始对自己的位置惴惴不安。为了讨老爷团欢心，他开始费尽心机来取悦集团。他为自己设定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去掉代总经理的代字，作研发中心真正的总经理。研发中心属于集团笔记本事业群的一个分支，想做到总经理这个正室的位子说难也不难。就像皇上身边的太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做到两个字：听话，自然就会得到集团的满意。研发中心历经15年的磨练，早已建立起一套成熟的软件开发流程。核心开发部共有四个部门，有四位经理级的大陆主管。他们都是干工程出身的，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大业达公司都干了10多年，四位经理在项目管理上都属于一等一的。汤总很清楚在软件开发项目管理上他没有任何超人的建树，不管他再怎么插手项目管理，好坏也就那样了。只能在其他方面比前任总经理有所超越，于是“节流”政策在他脑海里孕育而生。
降低成本是他粉墨登场亮相的首选才艺。公司上上下下开始了省小钱运动。桶装矿泉水由可口可乐牌改为纯国产的蓟县牌，咖啡机里再也按不出咖啡来了。员工们一提到此事，就会打趣到：以后想着从家里带手纸呀。公司6层楼的绿色花卉原本由一位园艺师傅来定时养护，一周一次，一次RMB100，一个月RMB400元。汤总上台后，一个字：省。师傅不请了，让卫生人员来负责了。这可让做卫生的大爷们犯了愁，聚在一起揣摩汤总的心思。这花是往活里整呢？还是往死里整呢？谁都知道养花不是容易的事。有人出主意说：汤总既然想省这份钱，不如你们一步到位，连根拔。
“节流”运动持续到2008年年底，财务一算，没省下多少钱。汤总又开始坐立不安了，怎么办？光给老爷省小钱不行呀，还要狠点。年终奖金历来是大业达公司的重要开支，也是打工族打工一年之后的主要存款。更前卫一些的“月光族”们不到年根儿就盘算着年底的奖金该怎么去花了。谁也不会料到2008年的年终奖金极致到让自己的心胆脾胃肝一起痉挛的地步。为了节约这部分成本，汤总是煞费苦心。谋划的实施从年终绩效考核开始。新的游戏规则在经理级会议上一宣布，就引起了强烈反弹。大陆方的四位经理对待公司的制度一般都是明哲保身的，态度不积极也不反对。最好的职业经理人先要学会上行下达，执行力是经理人业绩考核的重要指标。大陆经理对于汤总所制定的年终绩效考核规则都有意见，但谁也不会和自己的薪水过不去。所以四位经理虽然想试图说服汤总改变考核规则，但汤总求功心切，不肯纳言。四位经理对于不可逆转的决策充其量也只能是在会上说一句：我保留我的意见。走出会议室的大门他们心里骂着姨太太，但有无可奈何地去执行会被骂人骂娘的命令。
（七）
2008年年底华尔街金融风暴在美国爆发，并以势不可挡地力量波及到了全球。集团在2008年年终财务核算上是赢利的，但这次次贷危机的冲击波不得不让集团的高层考虑在未来的一两年甚至更远的日子里是否有足够的资本来维持集团作业正常运转，是否能够支撑到经济复苏。在国际大气候和集团小气候的笼罩下，汤总的精简年终奖金的计划出师有名了。研发中心的精英们 IQ 达到 110 分的要占总人数的百分之九十以上，大家很快就嗅到了公司要进一步紧缩开支的气息。只有少数 EQ 较高的一群人对公司还抱有人性化的幻想，但在汤总一道道口喻传达下来之后，这群人的幻想就像纸搭的房子一样，被一阵阵阴风吹散了。
往年大业达公司会在年底举办一年一度的望年会，感谢全体员工在这一年里的辛苦工作，算是一出全员活动的大戏。望年会的基本预算开支会在10万左右。已经接近2008年年底，研发中心上上下下还没有人张罗望年会的事情，员工们各个心知肚明这不是一个好兆头。果不其然，元旦刚过，人事就发出了一则公告：鉴于经济危机，考量社会观感，今年的望年会活动经总经理室决定取消。同天，“考量社会观感”这句话成为了研发中心2009年经典语录的首条。同事们每每想去花钱消费的时候，都会相互提醒到：考量社会观感，建议你不要再定10元的盒饭了，最好是带饭，要定也要吃8元的。当然各种小道消息也在研发中心上上下下瞬间流传开来。有的说年终奖金可能会减半，有的说年终奖金可能够呛有呀，有的说公司搞不好要减薪......汤总亲自制定的年终绩效考核制度以这种不公开，不透明的小道消息形式传播着。宛如萝卜根上长出来的萝卜花，切下来放在水里一个晚上就会臭满了屋，还用一块遮羞布盖着。你再盖着别人也知道它是个萝卜花呀
（八）
韩总在位期间，要求每位员工在每个月月底的时候整理出来一份月报告。报告内容包含员工在当月所有工作的产出成果，例如文档撰写数量与内容，代码产出行数与内容等数据。员工以压缩包文件的形式上报给直接主管。直接主管依据员工在这个月的产出表现，评核该员工的月绩效分数。最后，由资讯部将员工的月产出报告统一存放到公司的服务器上留档保存。韩总会亲自开会抽查每个部门员工月产出报告与当月的月绩效评核分数。在会上发现的问题，部门主管需要马上解释或解决。客观地说月产出审核政策不论对资方还是劳方都是很客观很公平的考核制度。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每只蚂蚁必须遵守的职业道德底线。干得多产出的就多，干得好产出的就好，这没什么可商量的。但任何一种评核制度都不会百分之百的准确与公平，人为因素造成评核结果有偏差也是会出现的。哪个行业里都存在“油子”和“木头”。当兵当久了的人就是兵油子，打仗的时候只喊“冲呀！”而不冲的那种。职场上也有，做事不多但月报告能写成一座山的也是有的。到年底做年终绩效评核的时候，月绩效分数是最为重要的计算公式里的数据。每年都会有一两个员工认为自己的年终绩效有失公允，找到总经理室来申冤的。作为资方的最高层领导，韩总第一件事情就是从资讯部调出该员工一年的工作产出报告。如果确实存在下一级主管人为因素打分不公证的问题，韩总会立即调整该员工的年终绩效分数的。反之，只能是员工自己自讨没趣了。但韩总的基本原则是：对下一级主管提报上来的任何分数与评审结果不做修改。在他的管理理念里，第一是信任、第二就是客观，没有比员工的直接主管更能了解该员工的人了。韩总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权利就像你手里的沙子，当你的手心张开时，捧到的沙子最多，你的权利也就最大。当你把手攥紧时，你的权利就像手里的沙子都流掉了。而汤总就是后者，攥拳流沙的人。他上任后的年终绩效评核制度就是他滥用权力的第二步臭棋。汤姨太不再是丫鬟了，所以一定要搞出点动静出来，以显示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了。比黄鼠狼大一点脑门上就差刻上四个字：我有权了。各部门主管上报到总经理室的年终绩效分数没有不被汤姨太改过的，上达经理级的人物，下到黎民百姓，每个部门都有人在劫难逃。汤姨太就像附了体的妲己，治人于死地而后快。因为加班时数不能达到N小时，你的年终绩效分数会降一级。因为你的出勤率不能达到N小时，你的年终绩效分数同样也会被降一级。因为你的部门里的人有不听话的，所以作为部门主管你的年终绩效同样也要连带受罚降一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公司的责任制工作制度犹如一纸空文，被汤总鬼魅地撕成碎片扔到每位受害者的脸上。被通知降了级的蚂蚁们再也座不住了，在心中千万次的谩骂不足以平抚受伤的心灵。员工们开始起义了。首先不接受年终绩效评核，不在年终绩效评核表上签字。人事部门的“灰太狼”经理（接替天花板的另一位台派主管，后文里会详尽讲述。），汤总的代言人，他告诉各部门主管：总经理说了我们要尊重员工，不签就不签吧。蚂蚁们不签字是因为自己的劳动成果没有受到尊重，不认可公司的评核政策，但到了“灰太狼”嘴里汤总倒成了高风亮节的人。TMD，什么世道，又像当婊子又给自己立牌坊。蚂蚁们出离愤怒了！好，你不是来软的吗？我们就给你来硬的。终于有一天“电梯门事件”爆发了。
（九）
凡在大业达公司呆过几年的员工都很清楚，年终绩效分数与年终奖金是密不可分的正比例关系。蚂蚁们辛苦了一年，都想过一个好年。外地的员工想给老家的父母们多寄点钱。单身贵族们虽然很清楚“钻石恒久远，一颗就破产”这个无情现实，但心里还是向往着早点存够了钱，送给心爱的人一枚鸽子蛋一样大的钻戒抱得美人归。已婚的蚂蚁们就更不用说了，早早在心里就把年终奖金花得毛干爪净了。汤总亲自操刀下调年终绩效分数的硝烟像是机关枪扫射后一般伤及无辜。员工抗议拒签评核单运动遭遇了“灰太狼”的软钉子，你爱签不签，汤姨太是不会理睬你的。资产阶级最害怕闹革命的人就是贫下中农。光脚的从来就不怕穿鞋的，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评核风波没过几天，不知哪位大侠在公司电梯间的门上用利器婉约地刻上了几个字TANGSB。此消息以神六发射的速度瞬时间传遍研发中心。蚂蚁们争先恐后地排在一楼电梯门前等电梯，哪怕是在二楼办公的人也要乘电梯。挤进去之后两只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电梯间里的那几个小学生都认识的英文字母，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默念着。电梯到达五楼之后，从电梯间走出来的人们个个美滋滋，乐呵呵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哼着不成调没有词的歌溜达着往楼下走。解释一句，大业达公司的电梯只能从一楼座到五楼，其他楼层关闭。据说有一次集团董事长来公司视察，所以那一天的电梯是各个楼层均可到达。当天的高层会议室定在三楼会议室，汤总和“灰太狼”在公司大门口恭候迎接董事长一行人，将他们送进电梯后，此二人愣是没进电梯，一路小跑的飞奔到三楼电口去候着。姨太太作成这样真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