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儿记

老婆是31号凌晨2点半住进医院的，在此之前，一切都是那么的手忙脚乱：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手忙脚乱地冲爸妈喊，爸，那个东西带了没有？妈，那个东西带了没有？手忙脚乱地给出租车打电话，师傅，麻烦您快一点，我老婆要生了！手忙脚乱地给老婆穿衣服把老婆包成一颗大粽子，口罩！帽子！手忙脚乱地在产科走廊里跑，医生，我老婆肚子疼，破水了！

医生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医生，她平静地让我把老婆扶进产房，平静地检查，平静地说，别急，羊水刚破，才开一指，住院吧。一旁的我心急火燎，说，没事吧？医生说，没事。我把老婆换下的短裤拿出来，说，她出了很多血！医生看都没看，说，没事。我说，小孩还好吧？医生说，没事。很快，没事医生打断了我的心急火燎，她递过一张表，说，把表填一下，然后去14床，化验单一会开出来。于是扶做完胎心监护的老婆去病房，一路上感觉怪怪的，让我想起了这么个情节：一群小弟心急火燎，打中了没有？一旁的大哥却心定气闲，让子弹飞会儿。

老婆有些紧张，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做小弟，她紧紧攥住我的手，说，医生怎么说？有事吗？小孩还好吗？什么时候能生？能顺吗？我则显得得意洋洋：没事，让儿子飞会儿。老婆狠狠掐了我的手：你怎么知道是儿子？我说：那让女儿飞会儿。扶老婆上了床，老婆看见了床号，小声地对我说：我怎么很担心，你看你找的床号！我说，小声点，没看见旁边就是13床吗？老婆叹口气，说，屁，13号根本就没住人。

B超医生是个年轻的分头小伙子，我使劲地砸门，把他从床上睡眼婆娑的震出来，漂亮的分头由此震得凌乱不堪。先是心电图检查，接着是B超，老婆冲我使个眼色，于是我把眼睛贴到电脑屏幕上去看小家伙有没有小鸡鸡，却连屁股都没看清。老婆只好自己上马，笑着对医生说，医生，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我们马上就要生了，不管是男孩女孩我们都会要，您也不会违反规定。分头医生却不理我们，只是说，孩子挺好。等到把检查报告递给我和略有沮丧的老婆，他突然就展开他那一直睡着觉的小眼睛那么冲我笑了一下，我心里突然就有了那么点感觉。门外，四个老人站成一排，焦急地等待我们。

早上主治医生过来查房，于是一个很认真的问题提出来了：是生还是剖。情况就是：老婆现在只开了一指，胎儿头位太高，如果生的话需要打催产素，并且流羊水不能超过24小时否则小孩就会有窒息的危险，结论就是如果到晚上还是不能顺那么只能剖。医生停顿了一下，说，我们的建议是先顺，要有信心。于是被老婆指派出去买巧克力和奶粉，早上的风很大，吹得人摇摇晃晃，走到院门口，突然就看见父亲，驼着点背，来给我们送饭，两旁的店铺和树木还没有睡醒，就看见他提着饭盒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心里就那么突然扎了一下，但是等走了几步，看见父亲进了医院，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想起即将出生的小孩，嘴里竟然还唱起歌来，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歌，记不得歌词，就那么口齿不清翻来覆去的蹂躏那些个歌星们。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和老婆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老婆想起了她的童年，她小时候爬的树，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我的任务就是在一旁适时的说，是，没错，我也干过，顺便也趟下老婆期望中的口水，然后使劲的咽下去，发出清脆的老婆听得见的声响。老婆就说，瞧你们家以前穷的，什么都没吃过。我说，是啊，等着你做给我吃呢。老婆说，做梦，以后只做给你女儿吃。我说，她吃不完肯定有剩下的，我吃她的碗肚子就行。老婆说，没得脸，我妈做得才好吃。聊了会我突然说，你肚子还疼不疼。老婆愣了一下，哎呀，肚子不疼了。

医生的意思是要打催产素，这让老婆很纠结，老婆开始打电话，问那些玩得好的过来人。老婆很瘦，医生说，你是典型的皮薄馅大饺子，顺会有些难度，但是要有信心。可是老婆的信心被皮薄馅大饺子和有可能要受的两重罪折磨的痛苦不堪，她用充满答案的眼睛看着我，我心有会意，说，剖吧。可医生前脚刚走，老婆就改主意了，说，我们还是顺吧。我说，没事，剖的话快，你现在的情况顺有难度，可能最后还得剖。老婆说，这可是你让我剖的，到时候要是有问题都是你的责任。我说，好，我负全责。老婆说，屁，反正又不是你生，你们男人就是嘴好使，最后还不是我们女人遭罪。我说，是啊是啊，下辈子我做女人。老婆说，没下辈子。我说，好好，到时我陪你进手术室。老婆说，陪我？说得好听呢，其实是在等你的儿子吧。我说，没有没有，主要是等你，顺便把儿子给等了。老婆感到自己被绕进去了，说，是女儿。我说，没错，招商。

手术定在下午1点，后来因为有个产妇打过催产素疼的受不住了决定剖，所以最后改在了2点半。这个消息对老婆来说既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好消息是老婆坚定了她选择的正确性，坏消息是还得等待。老婆很紧张，开始一言不发，让父母们都去了门外，时间很难熬，一会儿就问下我，几点了。我说，刚过5分钟。老婆说，怎么这么慢啊，你手机是不是坏了？我说，老婆给我买的手机它能坏吗。老婆叹口气，不再说话。我抓住老婆的手，里面渗出很多的汗来，我轻轻的揉老婆的手，突然就体会到了老婆的紧张，对手术的担心、对小孩的担心。我想，老婆真是辛苦了，怀胎十月，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最开始是先兆性流产，后来4个月腿就开始浮肿，走路十分困难，最后就是整夜整夜的失眠。我上班很远，每天7点出门，晚上8点半才能回家，她一个人在家，既要上班，下了班又要挺个肚子给我买菜，洗好菜等我回来，中间的无助和委屈又有谁能体会到呢。好几次上班时接到她的电话总是欲言又止，说，我很好。而我总是很粗心，上班时很少给她打电话，晚上回到家吃饭完刷完碗就快10点，基本上讲个故事很快就独自睡了，留下老婆一个人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老婆却总是说，你快睡吧，不用管我，明天还要那么早上班。想到这里，我的眼圈突然就红了，我欠老婆实在是太多了。

老婆是下午2点35进的手术室，之后就是等待。手术室外有四个凳子，老婆爸爸、老婆妈妈、我妈和我一人一个，我爸在病房照看东西。刚开始还能坐会，过了几分钟，就坐不住了，不停的在手术室门口踱步，不断的看表，时而将耳朵凑到门上听里面的动静，有好几次，都好像听见小孩的哭声，还有一次，把从里面出来的一个护士吓了一大跳，心情非常的复杂，各种情绪搓揉在一起，一会是紧张、搓手，一会又是担心，一会又在想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如果是女孩的话，一定要像她妈妈，有一双大眼睛，我要给她扎非常漂亮的小辫，恩，学生头也不错，穿漂亮的小衣服、小裙子，每天上班的时候和她挥手说再见听话，下班进门的时候亲她一口说爸爸回来了，哈，女孩真好，想到这里我不禁轻轻笑出来了。可是，女孩也有不好的地方，不放心啊，特别是未来谈恋爱，那么多坏人，如果被骗了怎么办，真是让人担心啊，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是男孩好，放心，只会骗别人，不会吃亏，恩，男孩好，可是，男孩容易学坏，学坏了就麻烦了，抽烟喝酒上网，真是纠结。正想着，走廊里一位父亲扶着走过来一个小小的儿子，挪着小小的步子，嘟哝着小小的小嘴，在空中摇摆着小小的小手。我不禁想，什么时候我的小孩也这么大啊，我走到哪儿，他都在后面用小小的手抓住我的衣角，做我的跟屁虫，看着喜欢极了，随时就可以亲上一口，抱上一会儿，我甚至能够想到他被我胡须扎着痒痒的样子，一定是左晃右晃，嘻嘻笑个不停，真好啊。恩，生两个就更好了，一男一女，一定要说服老婆再生一个。真乱糟糟的想着，门突然开了，护士说，谁是陈丽丽的家属？我一着急，大声说，到！护士看了我一眼，说，男孩，6斤2两，15点01分生的，健康。我仔细的看我的儿子，小家伙脸蛋红红的，眼睛还没有太睁开，微微皱着眉头，似乎对这个世界不太满意，额头上都是皱纹，像个小老头。幸福来得如此突然，瞬间就将我的心脏充满了，涨着我生疼，我想，我的整个世界就是他的了。护士小声对我说，恭喜啊，最近都是女孩。这句话加剧了我的幸福，我似乎感到自己飘到了空中，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岳父抱过小孩回病房，看得出他对小子非常满意，走路都踏着调子，看着儿子离开，心突然又重新抓紧开来，那是为老婆担心，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否一切顺利。继续等待，这会心里全是老婆，一定很疼，会不会大出血，会不会有意外这么长时间，心情越想越糟糕，越糟糕越往坏处想，期间有工人送仪器走进手术室没穿消毒衣，不禁狠狠的咒骂医院：这卫生水平也太他妈差了吧！终于把老婆等出来，一把抓住老婆的手，都有点语无伦次，老婆，我爱你，你是我们家的大功臣。老婆笑了一下，清晰的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屁！

老婆躺在大床上，儿子躺在小床里，一个说困了要睡会，一个一直在酣睡，一个身上挂满了管，一个蜷着小腿保持了出生之前的状态，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是崭新的，而他对我们来说也是崭新的，我能够想到我们生活为之发生的种种改变，这种改变既有快乐也有辛苦，而不管是快乐还是辛苦，我们都愿意为之付出，这是最重要的。儿子，我们一定让你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暖，正如你在你妈妈肚子里感受到的那样。

文章写于儿子出生第5天，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候，儿子和他妈妈正在熟睡，是为生儿记。

评论

8 楼 mark.chinama 2011-03-23  

兄弟，恭喜你，太幸福了你

7 楼 ronghao 2011-01-11  

rainwindboy 写道

很少在别人地盘留言的我，带来了祝福，恭喜呀，兄弟~

O(∩_∩)O谢谢

6 楼 rainwindboy 2011-01-11  

很少在别人地盘留言的我，带来了祝福，恭喜呀，兄弟~

5 楼 ronghao 2011-01-09  

zy8643954 写道

恭喜！！

:)

4 楼 zy8643954 2011-01-08  

恭喜！！

3 楼 ronghao 2011-01-06  

chjavach 写道

恭喜!

always-missing 写道

恭喜恭喜

O(∩_∩)O谢谢

2 楼 chjavach 2011-01-06  

恭喜!

1 楼 always-missing 2011-01-06  

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