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子、上帝和程序员

我在高中时第一次接触到单子（Monad）这个词，是在莱布尼兹哲学中。初看上去，这个生造的概念平平无奇，论原创古希腊人早就发明了原子论了，论科学性绝对不如现代物理学的微观粒子。过了很久我才恍然大悟，只有把这个词放在德国唯心主义这碗“调味酱”中拌一下，才能品出味道来。

　　唯心主义的要义在于两个世界的划分。眼前的、世俗的世界是非本质的，后面还有一个本源世界。莱布尼兹单子论的本源世界是多元的，由无数多、境界不同的单子构成。单子是纯粹精神性的，没有广延，就像漂浮的鬼魂，抓是抓不到的。单子的境界高低，就在于它灵性的多少。上帝是最高的单子，它创造了其他的单子。人的灵魂也是单子，是灵性较高的。即使一草一木，莫不有灵性，但它们的层次较低。

　　在单子论看来，我们所感知的物质世界，只是人类这种境界的单子所建构的，外界的单子映射到我们的灵魂里，产生了时间、空间、颜色、质感，捏合起来，变成了一个个世界中对象。境界低的单子，建构的世界可能与人类完全不一样，也许是一片混沌。在上帝这个最高单子眼中，世界就是一堆单子，都是他老人家玩出来的，这才是本源的。所以，“世界是我的表象”，无论此处的“我”是上帝、人还是低等生物。

　　问题是，莱布尼兹怎么能论断这一切？总不会和中国古代的神汉巫婆似的，灵魂出窍，到上帝那里去玩了一圈，然后回到人间成为神的代言人。所以在康德哲学看来，莱布尼兹是“独断论”哲学家的典型。

　　大学时，我学习为计算机编程，幻想着未来成为一名程序员。回想起莱布尼兹单子论中的上帝，我觉得他也是一个程序员，宇宙就是他的计算机。单子多象程序啊，运行中的程序就像跳动的灵魂，完全是精神性的。我控制不了宇宙，但对我面前的计算机来说，我就好比上帝。单子论在现实世界成立不好说，但在程序员的计算机空间，却是一个可以工作的世界模型。

　　毕业十几年，我的工作早与专业无关。但在业余还在为计算机编程，业余程序员的好处就是可以任意使用冷门的程序设计语言，没有工期的压迫，玩的就是美感。最近我学习一门新语言，叫HASKELL。在研究它的文档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字眼，单子，MONAD！这难道是巧合，莱布尼兹的鬼魂在现代程序设计语言里复活了。后来对进行了一番考证，两者只是词源上接近，并非语言的设计者就是唯心主义单子论的信徒。

　　不管怎么说，单子是一个有趣的理念，自从我“结识”它以来，时不时的就来袭扰我一下，特别是坐在计算机面前编程的时候。这难道也是上帝这个大程序员安排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