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第的故事」读后心得

前言

最近因缘际会读了「法拉第的故事」这本书，文经社出版，张文亮教授着。它与信息技术没有很大的关系，但却是描述为人处世的一种典范。藉由这篇文章略述心得与大家分享J

法拉第(Michael Faraday, 1791-1867)是伟大物理学家、化学家、教育学家…被誉为「电机工程学之父」。震撼我的不是他诸多的头衔，而是终身沉浸在追求真理的喜悦中。因无所求而生活简朴，无子嗣，无恒产，但全人类都受到他的祝福。

教育

法拉第 1791 年出生于英国，幼年三餐不继生活穷苦，终生只有小学毕业。他知识上的启蒙缘起于作印书店的学徒，白天装订书，晚上就读装订完成的书。其学术上伟大的成就，所凭的是刻苦自学，所求的只是事实与真理。

常有朋友与笔者聊天，表示想要再进修。我觉得当学生是非常幸福的，总是鼓励这些朋友值得试试。但是，就自己本身来说，再入学校读书是驰骋想象力，与志同道合者一起培养终身的兴味。学位，职技反倒是次要的考虑了。毕竟学校生活短短数年，为了拼学位而坏了求知的胃口，丧失了因「了解」而产生的单纯乐趣。不管是学以致用或学非所用，皆视所知所得仅是糊口的工具。一但学习生活结束，即停止进一步深化，认清了自己不喜欢什么，但不知道喜欢什么，只记得体验了一趟被强迫学习的痛苦旅程。

或许多了学位，多了些薪水，多了些地位，但享受该份薪水、尊荣久了，也麻痹了。生活上需要一次又一次的新刺激来增添些许乐趣，淡化茫然的愁苦。终究落入老子所云：「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终身汲汲营营地追逐、麻痹、终丧失了品尝原味的能力。没有单纯简约的「知」之乐，计较得失的学习实是可惜。

曾与朋友聊到就学时期，大家都读过各个学门，但似乎彼此对这些基础知识的使用与鉴赏能力都不足，我感叹的是大家在离开学校后，对所学的是喜好还是痛恶。我一路读了 18 年的书，离开后，记不得曾快乐追寻了什么，若有的是：到今日偶尔做恶梦，因分数考差了而吓醒。我感谢一路指导我的老师，今日的知识奠基于他们的指导，小康的生活得力于这些知识。只是有点感伤「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

老师的伟大在于启发学生对知识的向往，对美好事物的追寻。当他成就了非凡的子弟，也成就了自身庄严的使命。可惜世上韩愈所云的句逗师多，而传道者少。给予知识者多，启发兴味者少。

单纯

法拉第深深吸引我的是他的单纯，不管是夫妻之情，求知之乐，乃至于对贫、病者的博爱，都目的单纯，没有多余名利的计较。整本书一再突显他个性上的「真、善、美」。引述一段作者撰述法拉第之语：「对于一个科学家用心的付出，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社会界、学术界、政治界，所给的奖赏没有一种足以匹配认真科学家的研究成果，这些奖赏不过降低付出者的水平与格调罢了！…事实上，这些世上奖赏的本质，是一种买卖的市场，是可以把人抬高或撇下，是可以令人兴奋或沮丧，是可以叫人更多或更少付出。我认为奖赏是给一个已经死的人。一个人还正在做事，别人如何判定他的尊荣。如今我认为当我一息尚存的时候，这地上能给我最好的奖赏，就是我能够潜移默化的成为别人的榜样。」看到法拉第才让我了解到为何三不朽以「立德」为首。

法拉第个人在人类科学史上所立之功不须赘言，但因为他只注重真知，而不计名利得失，因而不会像发觉他的导师戴维(Humphry Davy, 1778-1829)后来反而忌妒法拉第的成就。单纯的求知，让他鼓舞了科学界的后辈，不管是焦耳、马克斯威尔、凯尔文…等等都受其影响而头角峥嵘。引用季伯伦在「先知」的「孩子」篇所言：「…你是一具弓，你的子女好比有生命的箭借你而送向前方。射手看见了在无限路程上的标记，而用祂的膂力弯曲了你，以使祂的箭能快而远。…」法拉第就有如强而有力的弓将下一辈的大师送向巅峰，但他谦冲为怀不居功，这又如老子所云：「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留给后人一个典范，让人无限追思。

法拉第的一生发明了发电机与马达、彩绘玻璃的重制、替矿坑研制安全的煤气灯、分馏石油、发表了 450 篇研究报告…。以天纵的才气替人类增进了无限资财，但从未为一己牟利，临老退休搬出英国皇家学院所配宿舍时，却连栖身之地都没有，因为知识的本身已是他最大的满足。

谦卑

法拉第是实验物理的先驱，由于他仅有小学毕业，并不精于物理学的语言 — 数学，但凭着广博的知识融会出的洞见，加上自我要求严格精准的实验过程，以及未被制式教育扼杀的想象力，让他一生发现或发明的成果丰硕。但让我感触良深的是他的谦卑。在此引述一段他的自述：「教育的开始与结束，都是谦卑。谦卑是深深地感到自己的不足。这种不足感，不是跟别人比较的，而是我们内心深处真实的贫乏。学习的第一步是知道自己的不足。不足感可能在于发覚自己所下的判断何以如此地匆促、不合逻辑、不够周全…人类最好的判断，也只能将错误减到最少，而无法消除错误。…真正的教育在于自我反省，这种自覚，就是教育的真谛。」有如苏格拉底所云：「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的无知(I know that I do not know)」。

在信息界，或许承认自己的无知是不得不然。看到法拉第，或苏格拉底乃至于历代圣哲，对于持续求知，终身学习也就坦然许多。他们的境界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自处

要成为不平凡的人，需独自走完一大段不平凡的路，也因为深入蹊径，他人难以跟随，才显出不平凡。忍不住孤独的，随大众摇摆，以群众流行的价值为依归，当然将淹没在下一波流行中。在此引述一段作者的话：「能够把很沉默的工作，做得有趣又带劲，这是一个从事科学实验的研究者必须具备的本事」。要能平静地和自己相处，才能与天地相处，也才能参天地的奥秘，优游于天地之中。

再举一个书中的小故事：「法拉第与太太每个星期日到教会…数十年来都走同一条路线…有一天，其中一条街道在整修后，多加了只消防栓，法拉第走到那里，竟被消防栓绊倒了，他连走路都跟作实验一样，照着步骤按部就班…。」法拉第单纯规律的实验室生活，犹如哥德漫步于海德堡的哲学家小径，梭罗在华尔腾湖滨野居，恬静规律的生活才有深刻的思考。

我们信息工作者何尝不如此，与计算机为伍的世界虽五彩缤纷但冰冷。团队间需要高质量的合作默契，独自的个人在澄净的思虑中完成系统规划与撰写。我不曾看到在聒噪叨絮中，可以完成缜密的系统。耐不住孤寂者，惧怕独自的时光，如何能与计算机深沉地对话。

执着

法拉第对大自然运作的原理有天才般的洞见，以及持之以恒的执着。在验证由磁生电的实验过程中，他花了超过 10 年的时间，在实验备忘录上记载着：「十年的努力实验，依然没有结果。没有结果，也是成果，因为已经越来越接近真实的答案了」。

站在人类知识边界的第一线上，法拉第的研究生活不可能事事顺遂。他在备忘录上写下：「我是不是在证明一种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可描绘其沮丧的心情。在完成他自身有兴趣，但当时较为冷门的电磁感应实验的十年间，他还须完成英国皇家学院与政府要求的其它研究工作，排拒成功与物质的诱惑，他人的忌妒毁谤。自始至终只在证明他所相信的「由电可以生磁，磁也当可以转成电」。由于他的执着，花了十年证实这个信念，开启了电力时代。你我有源源不绝的电力，皆归功于他。

法拉第自学的一生实为中庸的「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下了最佳的脚注。而张文亮教授所著的这本传记不在它智识之美，而在平凡中见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