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雪妹

雪妹原来在北京卖菜，自称是开初，只是到处打游击，与城管队打转转，后来赚了些钱，在西三环的一个菜市场里租了一个摊儿，本该老老实实地干下去，不想心野，有一年从老家雇车贩蒜薹，一下顶在了阴雨天里，那雨下得缠缠绵绵，半月有余方停，拉到京城的蒜薹烂了一大半，连本儿都赔了进去。在京城待不下去了，便回到老家省城里，又重新开始了打游击。

    因为是困难时期，她与本村另一个叫梅兰的姑娘在陈寨合租了一间房。因为是小单间，租金不是太高，每人每月200元。她们先在走廊间生了个炉子，烧煤。平常烧茶水，晚上回来做一顿饭。不想煤炉子一天需三烧，不然就熄火。看着省却老费劲儿。后来二人又合买了个煤气罐，合伙灌气合伙用，省了不少麻烦。如此结合，本来可以顺理成章地合作下去，不想梅兰前阵子谈了个朋友，常来找梅兰。每次梅兰的男友来了，雪妹躲不是，不躲也不是，就觉得尴尬又别扭。最后她只好主动提出散伙。可能是正中梅兰下怀，连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弄得雪妹仿佛是逃兵一般，当天就与梅兰分开另住了。梅兰自觉有点儿对不住她，很大气地拿出150元钱，递给雪妹说：“煤气罐什么的我留下了，这钱你拿着，别嫌少！”雪妹开始不要，二人推让了一阵，最后雪妹只留了100元。

    梅兰的男朋友叫水生，与雪妹梅兰是一个县，相距不是太远，说起来，与梅兰的邻家还有点儿表亲。水生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当大厨，常让梅兰给工地上送菜。工地上所买的菜多是一些质量差的青菜，比如蔫了的茄子或萝卜，散了头的白菜或是几天没卖掉的上海青、花菜什么的。当然，价格要比菜市场便宜不少。每天傍晚，梅兰就骑着三轮车到批发市场瞅便宜，买够一车，然后送到水生他们的工地上，一次能赚20多元。为此梅兰就很感动水生，常请水生吃烩面。一来二去，二人就有了感情。雪妹第一次见到水生是在她和梅兰合租的房子里。那一天雪妹回来得早一些，刚开门正准备烧水做晚饭，梅兰就带着水生进了屋。梅兰给雪妹介绍说：“水生，老乡！”雪妹望了水生一眼，水生还有点儿羞涩。梅兰对水生说：“雪妹姐，一个村的！”就这样，算是老乡见老乡了。那天晚上她们还留水生吃了饭，梅兰专门去街上买了几个小菜，雪妹在家下的面条。三人喝了两瓶啤酒。水生喝了两杯啤酒后，话多了一些。他先夸雪妹下的面条儿好吃，味道和老家的一个样，然后就说工地上的伙食很差很差，做的饭简直和喂猪差不多。

    雪妹说那就让梅兰给你们送些新鲜菜嘛！水生急忙摇头说：“不中不中，包工头太抠，每天梅兰送去菜他都要亲自过问，价高一点儿他都不让要！这些人心太黑，拿我们农民工不当人！”雪妹不解地问：“他这般抠，你们咋还跟他干？”水生叹了一声说：“唉，没办法！在建筑工地上大都是干粗活的人，不会干别的，只会掏力气。这包工头虽然在伙食上抠，但他很少拖欠工资。眼下这行情，能碰上这样的老板就算是烧到高香了！”那一晚他们三个“喷”到很晚，梅兰送水生回来后，问雪妹对水生印象如何，雪妹如实地说：“还可以吧！”梅兰说：“如果你认为可以，那我就给他谈一谈！”雪妹说：“好哇，祝你们终成眷侣！”说完这话，不知是何原因，雪妹心里竟有点儿酸酸的。从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与梅兰的合租已经结束，自己应该另寻别处了。

    雪妹新租的地方离梅兰较远，自从搬出之后，二人极少见面。因为见面少，雪妹也不知梅兰和水生的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不想有一天晚上，水生突然给她打来了一个电话，说自己与梅兰已经散了，原因是梅兰认识了那个包工头，那个包工头很喜欢她，让她当了工地记工员，再也不卖菜了。梅兰的地位一高，就冷淡了水生。水生很感失落，便打电话向雪妹诉苦，并强烈要求与雪妹见一面。

    这是雪妹未想到的。她觉得梅兰做得有点太过分，怎么能说变心就变心呢？那个包工头肯定是对她有所图，怎能为了眼前的利益舍弃所爱的人呢？为了安慰水生，雪妹便与水生见了一面。水生很颓丧，人也瘦了不少，一副失恋的样子。雪妹宽慰他说：“你要耐心一些，梅兰一定会后悔的。”水生说：“眼下这些女孩儿，多是讲钱讲地位！梅兰说就是给那个包工头当二奶，也比跟着我这个穷光蛋一辈子强！”雪妹一听这话，半天没接腔。因为她十分清楚眼下的女孩子大多确如梅兰，就包括自己，也曾有过如此的想法。人这一辈子十分短暂，如果按部就班地找朋友、结婚、立家、生孩子真是让人太累了。若找一个事业有成的大款，一步到位，谁还愿如此这般风来雨去地与城管打交道！想到此，她禁不住长叹一声，竟忘了是来劝说水生，反倒说了一句：“梅兰的命真好哇！”水生一听此言，惊诧地张大了嘴巴，最后狠狠地瞪了雪妹一眼，扭脸走了。

    水生一走，雪妹突然醒悟过来，心想自己是来劝说水生的，怎么竟不自觉地眼气起梅兰来了？自己刚听说梅兰变心的时候，不是还嫌梅兰太过分了吗？怎么一转眼就站在梅兰的立场上了呢？是不是自己的潜意识里也想攀高附贵，给有钱人当个二奶三奶什么的？雪妹想到此，自嘲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觉得满面发热，最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许久许久也没回过神来。不想这时候，梅兰突然来了电话，问她说：“是不是水生找你了？”雪妹说是的，水生很可怜。梅兰说：“雪妹你上了他的当了！不是我甩的他，是他甩的我！自从他见过你之后，就看不上我了！你别信他的，他说的全是谎话！他是故意演戏给你看，先得到你的同情，然后再得到你！”雪妹不解地问：“他一个民工，是不是把自己估计得太高了？”梅兰说：“他就是那个包工头的儿子！我当初也不知道，是他爹有意让他当伙头军改造的！”

   雪妹一听这话，一下傻了！她脑际里乱作一团，说不清水生和梅兰谁说的是真话！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