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淡论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一直认为这两个字是“扯蛋”，而且是利用生殖器官来骂人的词，所以我在骂人的时候经常会拿来用，然后自己就感觉很爽。

但是在看了一些小说和其他一些文学作品的时候，发现是人家扯的是这个“淡”，而不是我扯的这个“蛋”。于是我就查了一些资料，最后发现这个词自古便有之，在《儒林外史》，《西厢记》，《西游记》里均有扯到。而且这个词并不是我先前想象骂人的意思，而是胡说八道的意思，这让我又感觉很郁闷，因为先前骂人的快感现在看来只是在意淫罢了。从此以后只能在特定的条件下拿来用用，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随心所欲地脱口而出。

美国佬哈里.G.法兰克福（harry g. frankfurt）是普林斯顿大学的教授，写了本《ON BULLSHIT》，中文版叫《扯淡论》，一本有趣的小书，引人深思，同样诸多架构师们可以了解下何谓“扯淡”。

 

本来，北方人常说“扯淡”，我不知道具体词源，略感觉是胡说八道的意思，但自己就从未亲口说过这个词，以为这样的词汇从女性嘴里出来很不合适（天知道合适与否的界限，只是不喜欢那股浓又冲的味道）。而SHIT，在老美那儿也是，常被写成S**T。还有一个词，也是很不雅的，常用F**K来表示，算是对语言环境的爱护，也是对文明人的尊重。然而，却有一本小书，偏偏就论BULLSHIT, 说扯淡！被从图书馆的架子上取回来。

 

美国小说家安布勒在《下流故事》（DIRTY STORY）里，有个角色----辛普森回忆起他在儿童时代，父亲曾这样教诲他： 

当我父亲被杀时，我只有七岁。我对他仍记忆犹新，也记得常他说的事。......他最先教我的事情之一即是：“当你扯淡就能蒙混过去的时候，就绝对不要说谎。”

 

看来，无论是扯淡还是谎言，原来都是生活中免不了的内容。它们同在，且有微妙的相干。

扯淡不一定是谎话，至少扯淡的人无意于说谎。有个女人扁桃体发炎肿胀，住进了疗养院，身体的不舒服令她满腹牢骚，她说：“我觉得自己像只被车碾过的狗。”女人是维特根斯坦的朋友，这句话被维逮住不放了，说她扯淡。维的理由是：你没法知道狗被车碾过之后有多痛多苦。女人没有说谎，在说车碾过的狗之前，她没有去追究和确认这些，只想表达出自己的痛苦状态，并希望这种比喻能更好地令朋友理解她的痛楚。

 

我们想象，有个演讲者在7月4日美国国庆日上声嘶力竭地宣称：

 

我们伟大且被上帝庇佑的祖国，其开国元勋在神圣的指导下，为人类开创了一个崭新的篇章。

 

这个演讲者并没有说谎，他没有追究我们的国家是否伟大，是否被赐福，开国元勋是否得到神圣的引导，是否为人类开创了一个新的开始。他也没想骗人，只希望给听众留下这么个印象：我是爱国的，我对美国历史怀有深刻的感动。还有，我对祖国的使命具有深刻的想法，对国家的骄傲和对上帝的谦卑同在。

 

而谎话呢？可就大不同了。说谎的人预知真实，编造出谎言，然后费尽心力去圆好自己的谎。相比之下，谎言成本高，代价也高。因为谎言有事实做为参照，有被拆穿的可能，接下来的是遭受谴责。然而，扯淡不是。难怪，孩子的老爸教诲，能扯淡就别说谎。

 

在我们的文化里，最突出的特征之一就是：有太多的人在“扯淡”。扯谈不是说谎，却是真理最大的敌人。因为说谎的人知道何者为真，却讲的是假话。而扯淡的人既不关心何者为真，也不关心何者为假，只在乎自身利益。这种认为无论事实真相如何都没有差别的态度，就是扯淡的本质。

 

然而，人们的生活却又多么需要扯淡，没有扯淡的生活是尴尬的。昆丁.塔伦提诺在他的影片《低俗小说》中提出过一个很强的问题：“为什么人在一起就非得瞎扯些什么，不然就会觉得特没劲？”片中人物最后发现，只有心心相印的人才能达到沉默也不难受的境界。可见，生活需要扯淡，否则各类饭局就不需要酒精了。

 

这本扯淡小书，给人的联想比较丰富。无论是漫天飞的瘦身养颜化妆品，还是满街的壮阳药物，不管药物到底如何奏效以及是否奏效，销售的美女和帅哥才不管呢，他们关心的是你掏钱与否。

 

各个领域的专家们常忙于赶场，挥舞大芭蕉扇，煽起听众一阵一阵感慨唏嘘与掌声.....其实，可能演说者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大说特说时，其实目的在于确认自己的专家身份。一场演讲，过了就过了，很少有谁会去认真考究那些已说过的话。再说了，即便是有好事者在，想要进一步探索一下那些话的真或假，遇上这种“连证伪的门儿都没有”的太极八卦，你就瞎忙活吧。想想，这就是扯淡。难怪不少人几乎无所不能。我想，一个人遇到难题，通常有三种选择：要么下苦功夫，要么承认自己的无知，再有的选择就是扯淡了。正如法兰克福所说，当一个人有责任或有机会，针对某些话题去发表超过了他对该话题的了解时，他就开始扯淡。

 

小资女人张爱玲说，一个人出名到某一个程度，就有权利胡说八道。这大概也道出了不少人“一朝得志，语无伦次”的现状。

 

美国十九世纪诗人朗费罗的下述诗句，是维特根斯坦的座右铭：

 

在过去的技艺时代

建筑工人每分钟做事皆付出最大心力

即使在看不见的部分

因为诸神无所不在

 

这几行诗的意思很清楚，哪怕是地毯下面看不到的地面，仍然是干干净净的。说起来，像是对逝去的美好一声叹息。 

 

超女于丹哼哼地告诉大家说：“《论语》的真谛，就是告诉大家，怎么才能过上我们心灵所需要的那种快乐的生活”。扯淡！ 

**架构师在总结架构师应该具备素质中最后一条：“架构师一定要会忽悠，至少要扯淡”。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