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 -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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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
我是被妈妈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我希望
每一个时刻
都像彩色蜡笔那样美丽
我希望
能在心爱的白纸上画画
画出笨拙的自由
画下一只永远不会
流泪的眼睛
一片天空
一片属于天空的羽毛和树叶
一个淡绿的夜晚和苹果

我想画下早晨
画下露水
所能看见的微笑
画下所有最年轻的
没有痛苦的爱情
画下想像中
我的爱人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

我想画下遥远的风景
画下清晰的地平线和水波
画下许许多多快乐的小河
画下丘陵——
长满淡淡的茸毛
我让它们挨得很近
让它们相爱
让每一个默许
每一阵静静的春天的激动
都成为一朵小花的生日

我还想画下未来
我没见过她，也不可能
但知道她很美
我画下她秋天的风衣
画下那些燃烧的烛火和枫叶
画下许多因为爱她
而熄灭的心
画下婚礼
画下一个个早早醒来的节日——
上面贴着玻璃糖纸
和北方童话的插图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想涂去一切不幸
我想在大地上
画满窗子
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
都习惯光明
我想画下风
画下一架比一架更高大的山岭
画下东方民族的渴望
画下大海——
无边无际愉快的声音

最后，在纸角上
我还想画下自己
画下一只树熊
他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
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
发愣
他没有家
没有一颗留在远处的心
他只有，许许多多
浆果一样的梦
和很大很大的眼睛

我在希望
在想
但不知为什么
我没有领到蜡笔
没有得到一个彩色的时刻
我只有我
我的手指和创痛
只有撕碎那一张张
心爱的白纸
让它们去寻找蝴蝶
让它们从今天消失

我是一个孩子
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
我任性

                        一九八一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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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法形容顾城在我心中的地位。记得那是在夏天，一个昏暗的下午，我的语文老师夹着本不厚的书邋邋遢遢地走进教师，在全班95％都已昏昏欲睡的情况下，让我第一次认识了顾城，认识了这首诗。虽然没有读过很多书，但是那时的我在文学上还是一个挺轻狂的孩子，我一直觉得近代诗和白话差不多，谁都能写，只要你把别人弄糊涂了，你就是诗人。但是在读过这首诗后，我的想法完全改变了。

我开始热衷于寻找顾城的诗。那个时候，网络还不发达，我只能从学校的小图书馆里碰运气。在找遍了所有的书架后，我终于发现了一本满是灰尘的《顾城诗全编》，于是欣喜地抱回家了。我已经记不起当时躺在床上读这本书时的心情了，我猜应该很激动吧，就像现在的小朋友们找到了自己歌星偶像一张限量唱片一样。在顾城之后，在语文老师孜孜不倦的“误导”下，我又知道了贾岛、穆旦这些人。我还知道了一些有趣的八卦，比如：穆旦是金庸的哥哥，徐志摩和郁达夫这两个“好色男人”是高中同班同学。语文老师总是唏嘘感叹，说为什么我们班就没有这等人物，于是我就会嘲笑他说，因为人家的班主任是梁实秋。

正如他的诗中写到的，顾城是个任性的孩子。他的任性脾气秉性上的幼稚，而是自身对世界的不妥协。让我们看看顾城传奇的一生吧。爸爸是个木匠，顾城也传成了其父的手艺，但是他在12岁的时候就已经写出了美妙的诗句，从此世界上少了一个木匠，多了一个诗人。顾城有两个老婆，他在太平洋上找了一个小岛住下来，自封为王。最后是他的死，他用斧子砍死了自己的一个老婆，然后自杀了。而一直到死，他也没有摘下那顶自制的帽子，他把它带到了坟墓里。

我记得有人说，神经正常的人无法成为一流的诗人。从很多方面上来看，顾城的神经是不正常的。但是引发这一切不正常的行为的根本原因是他与这个现实世界的格格不入。他的世界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童话。于是，当他发现童话即将被打破的时候，他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这一切。这让我想起了另一个诗人，海子。虽然我并不了解他，但是我觉得他和顾城是同一种人。

现在，我已告别了高中时代，告别了那本《顾城诗全编》。对于顾城，我只是在偶尔的精神恍惚之间会想起他那双孩子一样的大眼睛和那顶蹩脚的帽子。我想我不应该把他忘记，虽然他并不能作为我的榜样。但是在人人沉迷于经济或技术的今天，我不得不提醒自己，除了这些，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有些人是不应该被忘记的，因为他们启迪了我们的人文精神。

让我们记住他－－顾城。

Allen Young 2006-08-14 16:47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