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奶奶

早就想写一点奶奶的事，好几次拿起笔，却写不出自己的感情，于是又放下。昨晚又梦见奶奶，梦中流泪，醒后却想不起原因，可是梦里的感情还在心中，我终于可以写了。

我的奶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没上过学堂，大字识不了几个。唯一的能力就是干活，各种各样的活都会干，甚至比一般的男子还要强，记得听人说起，有一次公社计分，因奶奶是女人而少给，奶奶据理力争，旁边一男子说女人干的活没男子累，当然得少拿。奶奶当即就把一个打稻机的转轴从地上刷的抗在自己肩上，然后对那男子说：“你来试试。“那男子见状，就不敢出声了。那时候家里穷，奶奶总共生下了5个孩子，为了赚钱养家，爷爷很小就跟人学厨艺，后来在城里一家小酒家里当厨师。照顾孩子的重担就落在了奶奶的肩上。每天奶奶除了干农务，还得照顾几个年幼的孩子，其中的艰辛难以言明。常听父亲说起，那时候奶奶脾气很不好，老是喜欢打他。那时的父亲是出了名的淘气，到处打架惹事，奶奶每次就拧个扁担，一路骂，一路追，跑远了，奶奶便用扁担使劲敲地，然后再骂几句，便就回去了。这次回去参加奶奶的葬礼时，听叔叔说起，那时奶奶追的是厉害，可是没一次追上过，最后的一幕总是一个撑着个扁担的女人，一脸的怒气，一嘴的脏话，远远的是一个惶恐的孩子。可是当时有谁能明白奶奶的心！

奶奶就这样辛辛苦苦地过着日子，终于熬到了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是时候享享福了，可是辛苦的日子过惯了，怎么停的下来呢？爷爷做事的酒店越来越红火，奶奶便放下农村的事到城里来帮忙，不久后，我也出生。我的母亲身子太弱，抚养我重担便全部落在奶奶的身上。小时候的我，很难照料。最近还常常听叔叔姑姑们说起那时的事。每天我醒的很早，奶奶便带着我去火车站看火车。久而久之，连负责打扫卫生的大爷都认得我了。我在火车站玩，奶奶就在候车室打瞌睡，好几次那里的人都责怪奶奶说，你怎么不管孩子的，被人抱走了怎么办？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对于每天要忙着酒店的杂事，晚上要很晚才能睡的奶奶来说，打个瞌睡是多么奢侈的事情。这也许还算不上什么，我比较挑食，为了让我吃一口饭，要千哄万骗的，每次都是一辆火车过后，我才吃一口，奶奶每天就是这样在车站把饭喂完的。那时候不像现在有这么多的火车，一碗饭要等待多少火车，没人计算过，3年的成长需要什么样的耐心来支撑，谁能告诉我。每当说到这里，姑姑都会情绪激动，我也总是有眼泪要流出。再大点，我开始上幼儿园，本来奶奶可以松个心，闲闲了，但是我偏偏不争气，上个学要奶奶陪着，准确地说是，我必须时刻能看见奶奶，不然我就会痛哭。奶奶心软，只好陪我上课。就这样又过了一年，我开始上小学了，我的事算是告一段落，7年了，为了我，奶奶受过多少的苦啊？所以很多人都说，如果没有奶奶，我是带不大的。

再后来叔叔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爷爷正好也到了退休的年龄，便和奶奶一起回农村了。奶奶就在农村帮叔叔们带小孩。这样一直到几年前，期间奶奶一共拉扯大了4个孩子。奶奶很疼小孩，小孩子有什么请求，奶奶都会尽量地满足。叔叔们给奶奶的钱，奶奶自己都舍不得花，最后都给小孩子们买东西吃了。每当有好吃的东西时，奶奶总是说这个东西我不吃，然后全部分给孩子们。无论孩子如何调皮，奶奶从来不会打小孩，在抚养我的7年间，奶奶只打过我一次。奶奶是个急性子，当孩子哭时，奶奶便会很急躁，孩子的痛苦在奶奶身上可能要放大几百倍，奶奶因此落下病根。

2007年奶奶被查出患了子宫癌，之前奶奶就经常犯疼，但是她一直都没跟子女们说，因为她不想因此让我们为她分心劳神，一辈子从来没为自己想过，心里装着的总是自己深爱的孩子，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怀！后来奶奶实在是疼的无法在忍，才跟父亲说起，送到医院才发现是癌症。在医院的治疗下，奶奶的状况还算好，于是便出院了。可是祸不单行，回去没多久，奶奶上台阶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把手给摔脱臼了，旁人见奶奶手摔到了，便使劲给她揉，疼得奶奶直掉眼泪。从那以后，奶奶的状况便越来越差。2007年过年，父亲跟叔叔们就过年做事的问题起了纠纷，被一旁的奶奶听到，奶奶只是不停地流泪，嘴里说道，都怪我得了这病，什么事都干不了，还得你们照顾我，我怎么不死掉呢。周围的人便都静下来。年后，奶奶的状况越来越差，只好送到医院进行住院治疗。那时我因为要上学，便离开了家乡。暑假时，父亲对我说奶奶可能不行了。于是我马上赶了回来，见到在病床上的奶奶。我几乎都快认不出来，奶奶全身肿起，面色苍白，一点精神都没有。见到我，没说几句话，便又是一阵哭泣。我强忍住泪水，都不敢正面看。之后，我每天都给奶奶送药，想补偿点什么，却发现原来我什么都补偿不了。我呆了一星期，便又返回学校。转眼间又到了年前，我放假回来，又一次见到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准确地说是坐在椅子上的奶奶，因为全身水肿，奶奶根本无法躺下，每天只能坐着，晚上睡觉也这么坐着睡，我的奶奶啊！难道上天就没有怜悯之心，就不能可怜可怜这个一生辛苦的人？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心声，慢慢的奶奶的状况有了好转，奶奶便提出要出院回家过年。父亲坚决不肯，但是他也得征求其它兄弟的意见，最后奶奶还是出院了。其实大家都知道奶奶是怕浪费子女的钱才提出出院的，如果不是自己实在是痛得无法忍受，奶奶是不会来医院的。回到家乡后，奶奶就一直在屋子里坐着，睡觉也是。过年时，我睡在奶奶隔壁，每天晚上奶奶都睡不着觉，一直呻吟，一直喊着痛，我听着，心里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吃团圆饭时，没有奶奶的身影，感觉都不团圆。这个年过的，不怎么像个年。这期间奶奶的状况是越来越差，身上开始冒水，各种药物都开始失效，再后来部分肉开始溃烂。一生的辛苦，最后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我心里为奶奶感到不平，可是我能做什么？我只希望上天不要再折磨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年后我又得回学校。

回到学校一个月后，有一天父亲打电话跟我说奶奶快不行了，问我有空回来不，那时我再过一星期就要考试了，犹豫了下，说我再想想。谁知道第二天早上，父亲便传来噩耗。我什么也没想，就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回到熟悉的家乡，那里是我成长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的熟悉，阳光依旧灿烂，天空依旧碧蓝，河水依旧流淌，但是我的奶奶不在了，留给我的只有漆黑的棺木，还有棺木前奶奶慈祥的相片，我在奶奶的灵前跪拜，对奶奶说我回来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情何以堪。

奶奶葬礼持续了7天，我一直待到送奶奶上山，那天天阴沉沉的，乌云如泣，冷风似哭，下葬前，众亲人哭声如潮。

愿奶奶在天之灵得到安息。

记于6月1日凌晨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