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摇滚：历史上的今天，中国摇滚十年生死两茫茫

历史上的今天，1994年12月17日，“魔岩三杰”窦唯、张楚、何勇以及作为嘉宾演出的“唐朝”乐队，在香港红磡体育馆举行的“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业已成为中国摇滚史上黄金时代的一个坐标。

2004年12月17日，何勇在北京举行红磡演唱会的十年纪念演出，“摇滚中国乐势力”又一次被不断提及，十年，成为一次回顾、纪念以及思考的契机。在红磡演唱会十年纪念演出之前，何勇说“‘魔岩三杰’成了‘魔岩三病人’，张楚死了，我疯了，窦唯成仙了”；窦唯说“摇滚误国，红磡无需纪念”；隐居西安的张楚电话永远打不通，而我在演出前一晚给远在台湾的魔岩文化创始人张培仁打电话时，他的手机干脆关机，他的朋友说，关于那场演出，也许他并不想再多说什么……一场演出也许过去就过去，今时今日我们再来回顾十年前的“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除了肯定其在中国摇滚黄金年代的坐标意义之外，是否也会认识到它“拔苗助长”的一面？是从辉煌迅速攀上成功的巅峰，还是从辉煌一下子堕入黑暗的深渊？

在中国摇滚20年的发展历程中，1994年和2004年是中国摇滚乐史上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两个年份。前者因为包括窦唯、张楚、何勇在内的“魔岩三杰”以及崔健、郑钧、“清醒”等在内的摇滚歌手/乐队纷纷推出专辑，同时有声出版审查制度放宽，众多地下摇滚乐队纷纷浮出水面，造就了一派繁荣的“新音乐的春天”。而没想到在那个“春天”之后，中国摇滚经历了长久的黑寂，直到距1994年十年之后的2004年，才由于在贺兰山举行的“中国摇滚的光辉道路”大型音乐节的声势与对于1994年香港红磡体育馆“摇滚中国乐势力”演唱会的回顾，在媒体及乐迷中始才又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从1994到2004，这十年间，中国摇滚到底经历了什么？经历了长期的黑暗！摇滚乐在中国最初被认为是“腐朽的资本主义文化产物”，就像我们一度认为当年The Beatles是英国工业社会和君主立宪的私生子一样，中国摇滚自出现之日起，就饱受着社会的不解和口水。中国摇滚走向沉寂，这里面有着四重原因。首先，从外部环境看，在中国现有体制之下，对于摇滚的管制仍然十分严格，1994年的摇滚狂潮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经，致使审查部门宁可允许港台及日韩垃圾音乐的文化入侵，也不愿意给摇滚乐开绿灯，一个或许不为人知的细节是，1994年崔健的《红旗下的蛋》专辑出版不足三个月之后便被勒令停止发行。与此同时，再加上这十年盗版泛滥，客观上造成中国摇滚缺乏活力。其次，从内部原因看，摇滚在中国被误读，抄袭、假唱、吸毒、滥交被认为是“摇滚精神”，许多摇滚乐手素质不高，一直创作不出高水准的作品，自己打败了自己，阻碍了中国摇滚前进的步伐。再次，从社会舆论看，在中国，由于摇滚的特殊内涵和形象，造成外界对于摇滚的解读往往是夸大的、错误的，甚至是扭曲的。无论是张元的《北京杂种》还是张婉婷的《北京乐与路》，这两部电影所表现的摇滚圈以及摇滚乐手的状态，都不能被称为是完全真实的。除了影视作品对于中国摇滚的误读，同时也不得不引起注意的是，在中国，媒体和电视造就了太多所谓的“媒体艺术家”、“电视艺术家”。疯狂的、小丑般的错误描画和炒作，使中国摇滚被外界一再错误地认知。摇滚乐手和他们的生活被物化、丑化、妖魔化、扭曲化，舆论对于中国摇滚主观臆断的判断、理解和表达，使得中国摇滚患上了失语症。

最后，也是个人认为最重要的原因，这就是中国摇滚在这十年间，始终没有建立起良好的商业机制。不论是1997年河南新乡摇滚音乐节、1999年的“北京新声”运动、2000年开始每年连续举办的北京迷笛现代音乐节、2002年的云南丽江雪山音乐节等，这些大型摇滚活动都没有能够在商业上取得成功，致使商企不敢介入大型摇滚演出。而内地四大最重要的摇滚乐唱片公司中，魔岩1996年便已退出内地撤回台湾回归母公司滚石至今已经不复存在，红星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停业，摩登天空和嚎叫尽管还在支撑，但运营状况仍是举步维艰，嚎叫更是已经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厂牌。迄今为止，只有2004年的贺兰山“中国摇滚的光辉道路”音乐节和2007年的迷笛音乐节实现了盈利目标，使中国摇滚演出摆脱了“只赔不赚”的尴尬境遇。作为贺兰山摇滚音乐节的策划人之一，我在此并无为自己和搭档黄燎原歌功颂德的目的，同样也认为一两次次音乐节在商业上的盈利，并不能改变中国摇滚所有的问题，甚至是许多人对于中国摇滚该不该走向商业体制仍然存在异议。个人以为，中国摇滚应该也必须走向商业（当然这并不等同于音乐要走向媚俗），建立起一套完整的商业运作机制，在成功的商业循环之下，才能保证为中国摇滚向前发展提供坚实基础。

张培仁当年曾经撰文称“香港演出的成功，只是一个开始”。回顾历史总是让人唏嘘不已。历史上的今天，早已成了历史；而今天，也许不过是昨天的复制。中国摇滚的春天究竟在哪里？我们应该收拾起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悲伤与唏嘘，去踏踏实实地做好每一项具体而细微的工作。我们应该给中国摇滚和我们自己机会，勇敢地去迎向中国摇滚新的春天的到来。文/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