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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老的、无所不在的毒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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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新的、老的、无所不在的毒素


在《失落的周末》中童·贝罕(雷·米兰)[Don Birhan
(RayMilland)] 对酒吧招待说:“耐特,你不赞成我喝酒。是因为
它使我的肝萎缩,不是吗?它还浸透了我的肾脏。是的,但是它对我
的大脑呢?”现在我们只考虑对肝脏和肾脏的作用,以后再说大脑。

黑麦威士忌酒在通过贝罕的食道进入胃时得到一股烧灼感;他的
神经得到信号,当酒精迅速通过正常的粘膜保护屏障弥散侵入上皮细
胞时,有上百万细胞死亡。死亡的细胞,甚至包括那些细胞膜受伤的
细胞都会释放创伤激素和生长因子并弥散到别的正在准备等待扭转这
种危机的细胞中去。这些参与修复的细胞,位于胃壁腺窝深处,它们
对这些化学信号作出反应,移动到受伤部位,迅速分裂,产生新的细
胞进行修复。胃的最裸露的表层细胞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就被更换——
问题只是贝罕再次豪饮之前,它们是否有足够的时间。


天然的和非天然的毒素


含高度数酒精的酒。不过是我们接触的众多新的有害毒物之一。
农业害虫现在是用许多1940年以前还没有的杀虫剂控制的,地窖中用
有毒气体保护谷物,防治害虫和鼠类。已经证明有毒的化学物质,诸
如硝酸盐,被用来延长食物的保存期。许多工人吸入有毒的粉尘和烟
雾。郊区别墅里的主人在把林丹喷到树上时,没有考虑过对他们自己
和邻居有什么危害。饮水里有许多重金属,空气被汽车尾气所污染,
还有来自房屋地下室的氡。很明显,我们的现代生活,就我们所吃的
食物和所呼吸的空气而言,是特别的有害,对吗?

不对。当我们现在暴露于众多甚至在不久以前还不存在的毒素的
时候。我们所接触的天然毒素比石器时代,甚至比早期农耕社会已经
大大减少。在关于传染病的一章中讨论过病原与我们的军备竞赛,植
物不能用跑开的办法保护自己,它们用化学武器来代替。人们都知道
许多植物是有毒的。园艺书上列出的那些有毒植物,只是最厉害的几
种有毒植物而已。大多数植物都有毒,吃得多些便会有害、中毒。科
学家直到最近才弄清楚,这些有毒物质并非副产品,而是植物对抗昆
虫和草食动物的一种重要防御手段;而且它们在自然生态环境平衡中
起着关键作用。美国东岸的草地上有一种羊茅,长得很快、很高,又
能抵抗害虫。你如果设想每星期让马来啃它一次就可以省得用除草机,
对吗? 但是马很快就会病倒。长得高的羊茅草的根部有一种霉菌能制
造很强烈的毒素。羊茅草保护自己的办法就是把毒素运到叶片的顶端,
阻止草食动物来吃它。

最近才有少数先驱者,琼斯(Timothy Johns)、艾美斯
(BrueeAmes)和他的同事们使我们知道许多植物——草食动物之间
的军备竞赛在医学上的重大意义。我们推荐琼斯的书《他们要吃的苦
草药》来介绍植物毒素在人类历史中所起过的作用。

这里,我们又看到一次军备竞赛,这次是我们和其它吃植物的动
物和植物之间的军备竞赛。植物需要保护自己不被吃掉,草食动物和
我们这种杂食动物又必需吃植物。当石器时代中欧某个部落的居民在
争夺中失去了橡树,因为没有吃饱橡树芽和橡树籽,冬季有人饿死。
橡树芽和橡树子含有丰富的营养,但是,对摄食者不幸的是,它们还
含有鞣酸、生物碱和其它防御性毒素。吃了没有经过加工的橡树籽的
人甚至比他们的饥饿的族人还要死得快些。

吃别的动物的动物即肉食动物可能要对付毒液和其它草食动物制
造的其它有毒物质,而且也要对付草食动物吃进去的植物毒素。前面
提到的王蝴蝶幼虫吃马利筋属植物(Asclepias),因为它特有的机
制使自己不受那致命的心脏糖苷的毒害,而且使长成的成虫王蝴蝶也
含有这种毒素,鸟不能也不敢吃它。许多昆虫和节肢动物用毒素和毒
液来保护自己。许多两栖类也是有毒的,尤其是那些颜色鲜艳的蛙,
亚马逊河人用来制他们的毒箭镞。蛙用这种强烈的色彩显示自己是有
毒的,警告捕食者不要吃它。捕食者从痛苦的经验中学到它们不是可
以用来果腹的食物。如果你在热带丛林中被饥饿所困,吃那些躲在草
丛中的蛙,不要吃那些颜色鲜艳的坐在旁边的树枝上美丽的蛙。

植物的毒素起什么作用?怎样起作用?它们的作用都是为了使草
食动物不去吃它。为什么有这么多不同的毒素呢?因为草食动物可以
很快找到避免某一种毒素的中毒的办法,因此在军备竞赛中植物产生
出许多不同的毒素来应付。毒素种类和数量之多是惊人的。有些植物
制造了的前体,因而或者被植物的酶所释放,或者被摄
食动物肠道里的细菌所分解释放。值得一提的有苦杏仁(bitter
almond丶它在苹果和李的种子里有,木薯的块根也有,这些植物又是
许多部落的食物。

然而,任何适应都要付出代价。植物的防御性有毒物质也要付出
代价。毒素的制造需要物质和能量,而且还可以对制造它们的植物本
身有害。总之,一种植物可以含有很高浓度的毒素或者长的很快,但
常常不能够二者兼得。从草食动物的观点看,长得快的植物组织通常
都是比长得慢的或者不再生长的植物组织较好的食物。这就是为什么
叶子比树皮容易被吃掉,为什么春天的嫩耶特别容易被毛虫咬坏的原
因。

种子常常特别有毒,因为它们一旦被损坏就挫败了植物的生生殖
投资方案。果实,是鲜艳的、芬芳的、含丰富的营养和糖分,专们为
吸引动物采食而设计的包装,果实被动物吃掉能帮助植物散布里面的
种子。果实中所含的种子或者被设计成能够被完整抛弃的形式,如桃
核;或者是能够安全地通过消化道而被抛到远处的形式,如木莓果种
子,动物的粪便便充当肥料。如果在种子还没有准备好之前,也就是
尚未成熟之前就被吃掉,整个投资就浪费了;所以许多植物制造毒素
防止未成熟的果实被吃掉。因此没有成熟的果实酸涩难吃,因此有绿
苹果引起的胃痛。花蜜也同样是设计给动物吃的,但是植物只为有益
的传粉昆虫制造它。花蜜是一种精心调制的鸡尾酒,由糖和稀释的毒
素调成,配方是利害权衡适于拒绝错误的来访者又不阻挡正确的来访
者之间的最佳方案。

坚果反映了另一种方案。它们的硬壳保护它们免受侵害,另外一
些如橡树籽还含有高浓度单宁和其它毒物来保护自己。虽然许多橡树
籽被吃掉,有一些还是被踏到地里去,还有一些被松鼠埋藏在地下而
有机会发芽长成新的橡树。把橡树籽变成人的食物需要复杂的加工,
我们怀疑对松鼠说来单宁也是太多。也许,橡树籽被埋在地下,可以
去掉一部分单宁。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松鼠既收藏也加工它们的食物,
这也是它们与橡树籽的军备竞赛中的一种简洁手法。

如果你在一个不熟悉的野外饥饿了,要找那软甜的果实,找那有
最坚硬的外壳的硬果,或者是几乎无法取到的块茎;避免那些未加保
护的新鲜材料,例如叶片,它们多半有毒,因为它们必须保护自己免
被你的或者其它饥饿的嘴巴吃掉。

植物军备竞赛的升级方式很多而且变化很大。有些植物在受到机
械损伤之前只有很少的防御性毒素,受伤之后毒素立即聚集在受伤的
部位和附近。番茄和马铃薯叶片受伤之后立即产生蛋白酶抑制剂,不
仅在伤处而且遍布全身。植物没有神经系统,但是它有电信号和激素
系统能够使它的各个部分都知道某个局部发生的事故。有些白杨树有
着更加惊人的信息交流系统,甚至可以通知附近的树。一片叶子受伤
之后,一种挥发性化合物“甲基茉莉酸”(methyl jasmonate)从
伤处挥发便能使附近的叶片进入蛋白酶抑制剂反应,旁边别的树上的
叶片也发生这种反应。这类防御通常都能使昆虫吃后不舒服。某些特
别内行的昆虫,会在进食之前首先切断供应叶片的主脉,使植物不能
放出更多的毒素。于是,这场军备竞赛继续下去。


对抗天然毒素的防御机制


最好的防御是避免它或者是排除它,这个道理已经在传染病中讨
论过。我们不吃霉坏的面包和的肉,它们的气味和味道都不好,
因为我们有一种适应性反胃的反应对付霉菌和细菌产生的毒素。我们
很快地用呕吐或者腹泻排出有毒物质。我们很快学会不吃使我们呕吐
和腹泻的东西。

许多吞下去的毒素可以被胃酸和消化酶变性。有一层粘液被覆在
胃粘膜上保护它免受毒素和胃酸的伤害。如果某些细胞被污染,损伤
的效应是短暂的,因为胃壁和肠壁细胞同皮肤细胞一样,是定期脱落
更换的。如果毒素已经被胃或肠吸收,它们将被血液带到肝脏:我们
的主要的解毒器官。在这里,酶改造某些分子使它们变得无害,或者
与某些分子结合再从胆汁排入肠道。毒素分子比较少的时候,将很快
被肝细胞的受体所摄取,并迅速被肝脏的解毒酶处理掉。

例如,我们对付依靠硫氰酸酶(rhodanase),它加一个
硫原子到上形成硫。虽然硫远比毒性较低,
它仍然有阻止甲状腺组织正常地摄取碘的作用,可以引起工作负担过
重的甲状腺肿大。白菜属的许多蔬菜,包括芽菜、花菜、甘蓝,因含
烯异硫氰酸盐而有强烈的气味。

人们的舌头尝出一种化合物“苯硫脲”(PTC)的能力有很大的
个体差异,许多学生曾经去尝沾有少量苯硫脲的试纸作为一种显示遗
传变异的实验。有的人尝不出味道,有的人能够尝到苦味。他们能够
避免引起甲状腺肿的天然物质。多数人群中有70%的人能够尝到苯硫
脲的苦味,在安蒂斯,这类化合物在食物中常见,当地居民有93%能
够尝出苦味来。

草酸是又一种植物防御毒素。在大黄叶中的浓度特别高,它与金
属结合成难溶性盐,特别是钙。草酸钙是一种基本不溶于水的盐类,
绝大多数尿路结石是由草酸钙组成,医生多年来建议这些病人保持低
钙饮食。然而,1992年发表的一篇研究报告,分析了45619例男病人,
说明摄取低钙饮食的人是尿路结石的高危人群。难道这是可能的吗?
食物中的钙在肠道中与草酸结合变成不溶的盐便不能被吸收,如果食
物中含钙太少,一部分游离的草酸便被吸收。按照伊顿和尼尔逊的说
法,当前食物中的平均含钙量只有石器时代的一半,我们最近对尿路
结石易感性的升高,便是这种现代环境带来的不正常的后果,食物中
的钙太少,。使得我们特别易受草酸的伤害。

还有几十种类型的毒素,各有其独特的干扰动物机体功能的机制。
毛地黄和马利筋属植物制造糖苷,如洋地黄,干扰维持心律的电脉冲
的传导。植物凝聚素引起血细胞凝聚而阻塞毛细血管。许多植物制造
影响神经系统的物质,例如罂粟果的,咖啡籽里的咖啡因,可可
叶中的可可碱。这些有用的药真的是毒物吗?少量的咖啡因可以给我
们带来一种欣快的感觉,但是这个剂量老鼠就要中毒了。马铃薯含有
安定,只是剂量太小甚至不能使人放松。其它还有致癌的毒物或者引
起遗传损伤、阳光过敏、肝损害等等。植物——草食动物之间的军备
竞赛产生的武器和防御有复杂的多样性和巨大的力量。

如果体内有了太多的毒素分子,超过器官的负荷能力,所有的肝
脏处理场所都已被占满,将发生什么情况?这些毒素分子不会像超级
商场的购物者那样,它们不会排队等待。过量的毒素进入循环,在一
切能够进行破坏的地方进行破坏。这些毒素同时也刺激增加产酶能力
以应付挑战。当毒物或者药物诱导酶的产生增加之后,又会加快对其
它药物的分解破坏而需要调整剂量.琼斯的书中提到一个很重要的问
题:如果没有与日常的毒素经常接触的经历,我们的酶系统可能在遇
到毒素时毫无准备;可能同日光灼伤一样,我们的身体能够适应慢性
毒素危机,但不能应付突发性偶然事件。

牛、羊都限制它们自己所吃的某种植物的量,以避免对任何一种
除毒机制造成过负荷状态。这种食物的多样化又有利于保证获得充分
的维生素和微量营养元素,我们也是一样。如果你喜爱的蔬菜是花椰
菜,在只有花椰菜无限供应时,你不会吃得像既有花椰菜又有黄瓜时
那样多。许多减肥食物的原理就是:我们在只有少数几种食物供应时,
我们吃得要比品种丰富的自助餐少些。通过这种本能的食物多样化,
加上我们体内的酶的八卦阵,能够减少食源性毒素的危害。人类的对
植物毒素的解毒酶当然不如山羊或者鹿的酶那样有效和多样化,但是
比起狗和猫来是要强多了。如果我们吃了鹿吃的那么多叶子和橡树籽,
我们将陷入严重的中毒状态,正如同狗和猫吃了我们认为是有益于健
康的凉拌菜之后

我们还能通过学习学会怎样避免中毒来更好地保护自己。只有我
们人类能够在书上读到、学会认识花园里和森林里的有毒植物,只有
我们人类的食物是通过社会学习来调制成功的。妈妈喂我们吃的东西
通常都可以认为是安全的、营养的。我们的朋友吃过,又没有发生危
害的东西,至少是可以一试的。他们避免吃或者不吃的东西,我们还
是小心谨慎为妥。

视野更加拓宽一些,我们之天生地随着那似乎是人为的“文化环
境”支配行事,也是十分明智的。有些社会有一种仪式要求玉米在食
用之前先经过碱的处理。你大概想像不到史前时期有十几岁的孩子会
藐视年长者的这种麻烦的手续吧?但是这些吃了未经加工处理的玉米
之后的孩子的皮肤会发生糙皮病特征和神经病变,不听话的孩子和成
年人都不懂得,玉米同碱在一起煮过可以使氨基酸成分平衡,并把维
生素“烟酸”(niacin)游离出来而能够预防糙皮病病。只是这种文
化风俗虽然没有科学理论的支持,却完成了应当完成的使命。

史前时期加利福尼亚居民的主要粮食是橡树籽。橡树籽里的大量
单宁,既涩口又与蛋白质牢固地结合在一起,这些性质使得橡树籽适
合鞣制皮革而不适合食用。前面提到,橡树籽刚从树上落下来的时候,
是毒性很强的。单宁是为了对付大动物.对付昆虫,还是对付霉菌而
演化的虽然不能肯定。总之,在食物中如果单宁超过8%,是可以使
大鼠致命的。而橡树籽中的单宁高达9%,所以,人们不能食用未经
加工的橡树籽。加利福尼亚的印地安人把橡树籽肉和一种红土混合起
来做面包。红土与单宁有足够强的结合力,还使面包变得味美。另外
一些部落煮橡树籽以除去单宁。我们的酶系统颇能配合单宁,而且有
些人喜欢茶和红酒中的单宁味。小量的单宁因为刺激胰蛋白酶的分泌
而有助于消化。

人类的食物在驯服了火之后大大地扩充了。因为热可以破坏许多
植物毒素,包括那些最强的植物毒素。烹调使得我们可以吃那些不煮
熟便可能中毒的食物。海芋叶和块根中的糖苷在加热之后被破坏,因
此成为欧洲人早期的食物。但是,也有些毒素在高温下是稳定的。高
温烹调时还有可能产生一些新的毒素。味道鲜美的、略微烤焦的烤鸡,
含有不少有毒的亚硝胺,权威人士建议少吃烤肉以防止胃癌。有史以
来,人类长期这样烤肉吃,是否已经发展出对这种烤焦时产生的毒素
有了特异性防御?如果能够证明人类确实要比与我们血缘关系密切的
灵长类动物更加能抵抗因加热而产生的毒素,那是十分有意义的。

自从发明农业以来,人类栽培经过选育的植物,逐渐减少它们的
毒素,克服它们在自然选择中演化出来的防御机制。浆果经过培育,
去掉了多刺的特性,毒素的浓度也有所降低。如琼斯的书中所说。马
铃薯的驯化史是非常有启发性的:许多野生的马铃薯是有毒的,你可
以想到,假如没有这一层保护,又有十分丰富营养储备存在的马铃薯
会有什么命运呢?现代栽培的马铃薯是从同一科中致命的茄属植物
(含有大量高毒性化学物质茄碱和马铃薯碱)驯化改良的品种。它们
的蛋白质有15%是按阻止消化蛋白质的酶设计的。虽然有少数野生种
是可以吃的,那也要经过冰冻,浸出毒素之后再煮熟才可以吃。我们
今天之能够享受这种可食性马铃薯要感谢安第斯的农夫在几百年的期
间选择培育的成果。

最近因为农药污染的问题,有一些计划要培育天然抗病虫害的农
作物。这只能通过增加天然毒素的办法。有一批新的抗病害的马铃薯
引种之后,它们的确不需要农药,但是会使人生病,又不得不从市场
上撤下来。可以说,生病的原因就是安第斯农夫花了几百年时间选育
所除掉的毒素引起的。进化生物学提示,新培育的抗病植物应当与人
工杀虫药同样慎重对待。


新 的 毒 素


我们越来越多地重视污染自然环境的许多新的化学物质的理由之
一是它们的医学意义,加上人类对它们的适应能力的判断。这些新的
毒素,诸如DDT之所以成为一个特殊问题,不仅因为它们本身就比那
些天然毒害更加有害,而且因为它与我们在进化过程中已经适应的天
然毒素有着截然不同的化学结构。我们没有设计好的酶去处理氯苯化
合物,或者有机汞化合物。我们的肝脏是准备好等待应付许多植物毒
素的,但是不知道怎样处理这些新的毒素。加之,我们又没有天生的
避开这些新的毒素的本能。进化武装了我们,使我们能够闻到或者嗅
出常见的天然毒素,促使我们避开它们。在心理学的术语中,天然毒
素有诱发厌恶刺激反应的倾向。却没有什么机制保护我们能够避开人
造毒素,DDT就无嗅无味。放射性同位素氢(氚)和碳合成的糖与稳
定的同位素氢、碳合成的糖同样甜,我们没有天然的手段来发觉它们。

一个新的环境因素能有什么作用,并非都是很容易讲得清楚的。
例如,汞在填充牙齿中可能的危害的争论就经过多次反复。乔治亚大
学的安米·塞默(Ame Summers)及其同事最近发现,汞合金填充物
增加消化道内抗药性细菌的数量。而且很明显是因为汞作为细菌基因
的选择因素,抗汞的基因也对某些抗生素有抗药性。这一发现的临床
意义还不十分清楚,不过它已经说明新的毒素可以通过难以预料的途
径影响我们的健康。

由于我们已经不能在现代环境中依靠自己的天然反应察觉有害物
质,我们只好依赖公共卫生机构去评估这类危险,采取措施保护我们。
防止这些机构作出不合理的预测也是很重要的。不仅在大鼠身上做的
实验对人的可信度是有限的,还有许多政治因素使得对环境危害采取
行动发生困难。不懂科学的法学院毕业的人组成的立法机关可以通过
法律禁止食物中含有任何可能致癌的物质,然而许多天然食物中早已
有这类天然的致癌化合物存在。相反,政治压力可以使已知的毒物无
法加以管制,从尼古丁、酒到除草剂,没有一种食物不含这样或者那
样的毒素。我们的祖先的食物,像今天的食物一样,都是权衡利弊之
后的一种妥协。这是从进化论医学观点出发得出的不大受欢迎的结论
之一。


致突变和致畸变物


引起突变的物质有可能致癌或者使基因受到伤害引起好几代人的
健康问题。致畸物是干扰正常组织发育引起胎儿出生时缺陷的物质。
致突变物和致畸物之间,以及其它毒素之间并没有截然的分界。电离
辐射和致突变物诸如福尔马林和亚硝胺都是既可以立即引起麻烦也可
以在几年之后引起癌症或者先天性缺陷的物质和物理因素。知道那些
毒物对人类有害是重要的。人们对有害物质的易感性
(suscenpibility)可以有差异,某人能吃的东西可以对另一个人是
有害的。我们将在特异反应和过敏反应那一章里讨论个体差异中的一
些特别问题。易受伤害的程度(vulnerability)因年龄和性别而异。
看来,尤其是除毒能力,因为年龄不同而大不一样,特别是胚胎和胎
儿的发育期。有大量理论上的理由,也有许多实验资料说明代谢活跃
的组织比普通组织,快速分裂的细胞比休止不分裂的细胞,高度分化
为特定类型的细胞比不分化的细胞更易受到毒素的伤害。

所有这些方面都提示胚胎和胎儿组织会在毒素浓度比危害成人组
织低得多的时候受到伤害。图6-l是符合人类胚胎发育期易伤害性规
律的。易受伤害性从一个静止的卵巢里的卵细胞水平迅速上升到器官
形成和组织分化期达到峰值,然后逐渐下降,到分娩时接近但仍远低
于成人水平。


图6-1 不同胎儿期的毒素易伤性(vulnerability)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看一个传统医学中的经典问题:妊娠恶阻,
即晨吐。它常常是妊娠的第一个可靠的信号,尤其是妇女根据过去的
经验发现它的时候。这种恶心以及同它有关的困倦和厌食虽然程度不
一。却一直非常地多见,因而被认为是妊娠的一种正常“症状”。对
某些妇女而言是好几个星期的难受,对另外一些妇女并没有多少麻烦。
如果把妊娠当作一种病,我们自然就认为这是一种“症状”,然而妊
娠并不是一种病。妊娠恶阻使快要做妈妈的妻子难过、痛苦,所以应
当设法减轻这种“症状”使得她们感觉舒服一些,能够吃些东西。不
幸,使人们舒服些并不一定都是改善了健康,保证了长期利益。在第
一章和第二章中,我们已经说过,自然选择没有使人们快乐的意图,
而我们的基因的远期利益常常是要由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来保护的。我
们在决定消除一种症状之前,应当首先了解它的起源以及它可能的功
能。

有一位研究适应主义工作程序的生物学家最近对晨吐有一种新的
解释。西雅图的独立学者,生物学家马季·普罗费认为像晨吐这样几
乎是普遍而自发的现象不大可能是病理性的。她注意到胎儿的易伤害
期几乎完全与晨吐的过程相吻合她悟出一条关键的线索:妊娠早期的
恶心、呕吐和厌食可能是为了限制孕妇的食物,目的在于使胎儿接触
毒素的机会减小到最小。早期妊娠的胚胎,对母亲说来是一个很小的
营养消费者,一个比较正常的妇女吃得少些也不会对供应这个很小的
胚胎的营养需要造成任何问题。这个时候她愿意接受的是比较清淡的,
没有强烈气味和香气的——不含植物毒素的常见的食物。她厌恶的不
仅是调味品中的植物毒素,也包括霉菌和细菌产生的毒素。对丈夫好
吃、好闻的羊羔排骨可能使他的妻子厌恶和恶心。

我们设想,如果普罗费的假说能够成立,这种现象不大可能只是
人类独有的;这是不是一种哺乳动物,尤其是草食动物中的普遍现象?
新怀妊的兔子是否吃得少些?在选择食物上是否更加谨慎?研究野生
动物可能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的途径。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研究可
以在实验动物中进行:是否有对正常成年动物没有重要意义的毒素却
对胎儿的发育有严重的危害?这是问题的前提。我们还需要了解伤害
胎儿可能性较大的食物毒素;妊娠期食物与常见的先天性缺陷之间的
相关关系;除毒酶的个体差异等等。

抗呕吐药“镇吐灵”(Bendectin)事件给普罗费的假说提供了
一个旁证。可以理解孕妇要求医生给她帮助,制止或者减轻她的晨吐。
医生明白妊娠期用药的危险性,一般都是十分谨慎的。当时镇吐灵经
过动物实验,被认为是安全的配方,其中的“反应停”被认定没有致
畸作用,于是医生给许多孕妇开了它的处方。结果,在很短的一两年
内出生了大量畸形儿,大家都把这个悲剧归咎于反应停。制药厂被起
诉。对镇吐灵可能引起的危害做了不少研究,许多互相矛盾的证据曾
经是高等法院辩论的题目。遗憾的是,没有一位法官能够想到类似普
罗费的假说,考虑过妊娠晨吐可能的对胎儿有益的保护作用。也许,
任何抑制妊娠晨吐的药物之所以引起先天性缺陷的原因是间接的增加
了含有有毒、有害食物的摄入。

如果普罗费的假说是正确的,便意味着孕妇应当绝对小心任何药
品,不论治疗性的还是消遣娱乐性的。胎儿酒精综合症,是现代问题
之一,每年有数千婴儿受累。吸烟也引起一些问题,还有咖啡、香料,
以及一切味道强烈的东西都应当避免。肯定地说,最好不吃任何药。
研究能够判断哪些药引起重要的先天性缺陷,但是还有许多作用更加
隐晦的毒素、药物。安全比后悔要高明。

除了避免毒素之外,孕妇应当怎样处理她的晨吐呢?尊重它。对
食物的厌恶是为了你的胎儿的利益的一种适应性反应。不要勉强去吃
你不喜欢的东西,不要理会别人劝你试着吃一点的话。得罪一些人,
比给婴儿带来危害要好一些。”但是,痛苦怎么办呢?有两位男性作
者说得轻松:“接受它,它是一个健康家庭的长期利益所需要的代
价。”我们认为这不是一个理想的建议。虽然可以理解这种不愉快的
反应,但是最好能够缓解一些症状,减轻痛苦。我们希望有一天,产
科医生能够拿出一张孕妇应当避免的食物的清单。有了这种知识,同
时又找到了一种安全有效的药阻止恶心、呕吐,孕妇便可以放心地使
用它。

有一些民族的传统文化中,规定孕妇应当吃白陶土,虽然被认为
这是用来补充无机盐和微量元素的;白陶土还能缓解胃肠道不适,而
在现代医药中用作止泻药。有些粘土,例如前面关于橡树籽问题中提
起过的,可以牢固地结合某些有机分子,包括毒素。换句话说,它的
缓解症状的机制可能是一个最好的途径——除去有害的毒素。但是粘
土不大可能取得专利,不大可能有一家公司来投资上百万去开发、试
验一种得不到专利保护的产品。专利制度既保护了科学研究的成果,
也限制了科学研究的潜力。

当婴儿长大成儿童的时候,倾向于憎恶蔬菜。他们尤其不喜欢有
强烈气味的蔬菜,诸如洋葱和甘蓝之类,其中含有较多的植物毒素。
这些不喜欢的现象的发展过程,又给我们提供了理解它们的另外一条
线索。哪怕是最娇气的孩子,也常常在十几岁长大接近成年的时候开
始尝试新的食物。用进化生物学的观点去解释这一现象,可以认为它
是有益的,石器时代的时候,这是一种在儿童期避免最有毒的植物食
物的适应性反应。现代的儿童和成人都得益于经过驯化的无毒蔬菜,
但是这可能是为什么儿童不喜欢吃蔬菜的合理解释。

本文转自
R.M.尼斯 ,G.C.威廉斯·我们为什么生病——达尔文医学的新科学·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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