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酸篇----一套房产八个名字!婚姻岂能如此设防

《一套房产八个名字!婚姻岂能如此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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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2010年第6期 作者：米立方


张楚和李蓓结婚三年了，一直在大连租房住。李蓓意外怀孕后，买房变得紧迫起来。为了下一代，双方父母、张楚的爷爷奶奶不惜动用血本，凑了近60万元做首期，要帮他们买下一套总价过百万元的海景房。谁知，两家人在房产的署名上发生了冲突：出资的6位老人都要求署上自己的名字，再加上张楚和李蓓，一个产权证居然要落上8个名字!
　　疼惜晚辈的老人为何执意要在房产中占有“股份”?老人的做法引起了小两口之间的猜忌，原本情浓意厚的两人心生隔阂。眼看婚姻分崩离析，心痛难当的张楚做出了果断的决定……
　　
　　清贫小夫妇梦想海景房，不靠父母能靠谁
　　
　　56岁的张茂生在瓦房店市开了一家果品公司。2009年9月10日，他从瓦房店运送苹果来到大连，顺便探望在大连市工作的儿子张楚。傍晚时分，老人扛了一筐上好的苹果来到儿子住的出租屋。正欲叩门，却听到儿媳李蓓有些激动的声音：“难道让我们的宝宝就出生在这间出租屋里吗?又小又暗，连阳光都晒不到!”
　　“那你说怎么办?我们大学毕业5年了，只攒下10万元。你偏要滨海路向海的房子，这点钱在滨海路只够买一个洗手间……”
　　见张茂生敲门进来，张楚和李蓓有些尴尬。吃饭的时候，张茂生搞清了，原来李蓓怀孕了，但小两口的户口都不在大连市，如果不买房子，孩子出生后户口就没地儿落，将来读书连学位都没有，所以才发愁。
　　三年前张楚结婚时，张茂生还只是瓦房店市的一个果农，和妻子一起靠种苹果维生。家中还有80多岁的父母，生活并不宽裕。张楚和李蓓基本是“裸婚”，花800元在李蓓单位附近租了一间房，就住到了一起。
　　婚后，买一套房子成了小两口的奋斗目标。李蓓是个完美主义者，她说不买则已，要买就要买大连滨海路向海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是李蓓理想的生活。周末，她挽着张楚的手臂走遍了滨海路的大小楼盘，越走越觉得梦想遥远。张楚劝李蓓实际些，先买一套便宜的房子住着，等有钱了再买向海的房子。李蓓不从，她就是这种性格，宁缺毋滥，宁可租房也不买自己不喜欢的。
　　李蓓是公司文员，收入不高，小两口节衣缩食，婚后三年积攒了10万元。无奈房价一路飞涨，在大连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成了他们追也追不上的梦。充满挫败感的他们约定，暂不要孩子。
　　可现在，孩子居然不期而至!
　　一直盼着抱孙子的张茂生一听儿媳有了身孕，高兴得哈哈大笑。他环视着小小的出租屋，搓了搓粗糙的大手，说：“因为没有房子就不让我孙子出生?没这个道理!我这就回家筹钱，帮你们买房。”这两年，张茂生跟人倒卖苹果，攒下了一笔钱。
　　听到父亲主动提出要赞助他们买房，张楚和李蓓兴奋不已。“爸，我们想要一套海边的房子。小点儿都没关系。一套小两房，大约要100万多一点点。”李蓓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期望。
　　100多万元?张茂生吓了一大跳。李蓓见公公的神色有些不对，赶紧赔着小心说：“房产和别的消费品不同，这100多万虽说花掉了，但有个实实在在的物件放在那里，跑不掉的。随着通胀，还能继续升值。海边的房子属稀缺资源，升值尤其快。”
　　不比当年在山上种苹果，张茂生做了几年生意，对这几年货币贬值、城市里房产暴升他略知一二。可是100多万元这个数字太吓人了。他沉吟了一下，对儿子儿媳交了底儿：“我大概能拿出30来万，这是这么多年我和你妈全部的积蓄了。剩下的，只有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看着父亲写满风霜的脸上有几分悲凉和无奈，张楚有些不忍。他不想啃老，但当下要买房，不靠父母还能靠谁?
　　有公公“撑腰”，李蓓买房的神经兴奋起来，她给在营口的父母电话，“通报”了自己怀孕和欲买房子的打算。李蓓的父母下岗后开了一间食杂店，勉强维持生活。接了女儿的电话，母亲杨艳芝睡不着了。她对丈夫李泽林说：“孩子有难处，亲家公拿出30来万资助他们，我们也得出把力吧!不然，以后在亲家面前怎么抬得起头，小蓓在张家也会矮人一截啊!”夫妻俩数来数去，只拿得出6万多元。李泽林前几年下岗后，曾蹬了两年“神牛”(人力车)，自盘下楼下的食杂店后，才把“神牛”锁到食杂店的后院。现在，为了给女儿筹房款，他让妻子一个人打理食杂店，把“神牛”推出来，擦掉上面厚厚的灰尘，又上街拉活儿了。
　　
　　一套房产要落8个名，婚姻无常哪能不设防
　　
　　2009年10月17日，李蓓在电话里告诉公公，他们在滨海路的“一品星海”小区选中了一套向海的二手房，76平方米，]08万元，已下了两万元的订金。
　　第二天，张茂生和妻子王玲就将全部存款38万元打到了儿子的账上，然后赶来看房。头晚，王玲一夜未眠：没了养老钱，心里空荡荡的，谁知道老了以后有病有灾儿子能不能指望上?张茂生还带来一个包裹，告诉儿子说：“这是爷爷奶奶的私房钱，本来打算用来买墓地的，那块墓地爷爷不知看了多少遍，听说最爱的孙子买房的钱不够，电拿出来了。”张楚打开一看，里面大到百元，小到十元、五元、一元，皱的、旧的、缺角儿的，什么样儿的钱都有。数了数，共约5万元。不由得眼圈红了。
　　李蓓的父母电来了，带来了6.8万元。加上张楚和李蓓积攒的10万元，共计筹得59.8万，其余的张楚和李蓓准备贷款。全家人浩浩荡荡地直奔滨海路，去看选定的房子。进了房子，张茂生屋里屋外转了几圈，叹气说：“108万，能在瓦房店乡下造十几套青砖大瓦房，在城市只能买这么一间耳朵眼儿大的房子，哪够我孙子跑的?这城市也太坑人了!”
　　在和中介商量过户手续时，张茂生提出一个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要求：房产过户时，除了落上张楚和李蓓的名字外，还要落上张茂生和妻子王玲的名字!
　　这是张茂生琢磨了几天，才琢磨出的道道儿。这38万元，他原准备拿来跟合伙人一起扩大水果公司的运营规模的。合伙人听他说要终止原来的打算，不由得冷笑道：“你老兄心眼儿忒实。现在年轻人的婚姻哪靠得住，哪天离婚了，儿媳要分掉一半的房产，房子全部归她也说不定，到时你就落得个人财两空。”说得张茂生心里“咯噔 ”一声。这年头，为一点儿琐事就闹离婚的年轻人的确不少，为了财产打个鸡飞狗跳、机关算尽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可是房子不能不买，已经答应了儿子儿媳，再说孙子出生后的户口、学位，没有房子都成了大问题。中国的父母就是这样，把儿女所有的事情都看得比自己的事情还重，头拱地也得想办法解决，否则就觉得没尽到责任，就觉得愧对儿孙。两年多的经商经历让张茂生纯朴之外，有了商人的精明和算计，他不能容忍自己吃亏，尤其不能容忍有被人分掉巨额财产的风险而不加以防备。儿子儿媳的感情看来不错，可谁又能保证他们就能白头偕老呢?
　　思来想去，他想出了这个主意，在房子的产权证上落上自己和妻子的名字，投进去的几十万元也就有了法律上的保证。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李泽林和杨艳芝文化不高，一辈子老实巴交，一时回不过神儿来，却听出这事不是个味儿。李蓓霎时明白了公公的意思，她的表情一时间变得很难看。
　　当晚，安排父母和公婆在窄小的出租屋睡下，李蓓拉着张楚出了家门，两个人在大街的路灯下吵了起来：“你爸什么意思，你不会不知道吧?”
　　张楚摇头：“爸事先没跟我讲过。不过，他们把一辈子的钱都拿出来了，想落个名字，求得个保证，也是可以理解的。”
　　“以你爸的智商，哪里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恐怕是你这个大学生做的高参吧?你们这是防谁呢?”
　　李蓓越说越激动，眼泪也刷刷地流了出来：“如果我贪恋财产，当年完全可以嫁一个有房有车的，何苦跟你‘裸婚’，吃这么多苦呢?张楚，你这么做，太过分了!”李蓓的话是事实，大学时代她曾是系里的系花，以她的条件，完全可以嫁个“大款”什么的。
　　张楚再三解释，自己事先完全不知情，李蓓根本不相信。
　　出租屋里，睡在外间的李蓓的母亲杨艳芝正附在老伴的耳边小声嘀咕：“你说这亲家公什么意思?说是给孩子买房，他们老两口却张罗着要落名儿。这做生意的人就是名堂多。咱女儿心眼实，别着了他的道儿了。既然咱家也出了钱，要不，在房产证上把咱的名字也落上?”
　　第二天早餐时，张茂生听说杨艳芝夫妇也要落名，嘴角现出一丝冷笑：“亲家出了6.8万是吧?按说呢，也应该。我们这边爷爷奶奶出了5万元，那是棺材本钱啊，就把他们的名字也落上吧。”
　　这样一来，一套房子就要落8个人的名字了。屋子里一片沉默。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买一套房子落8个人的名字，怎么想怎么别扭。可是订金已经交了，这房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了。
　　
　　房子未买隔阂已生，美好的婚姻不能设防
　　
　　恰在这时，中介来电话催他们快去办交易手续，说房价又升了，业主有可能悔约。一大家子人跟着中介，浩浩荡荡地来到大连市沙河口区房地产交易中心办理过户手续。日思夜想的向海的房子就快变成自己的了，张楚和李蓓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大厅里办交易的人很多，高企的房价未能阻住疯狂的买房人。好不容易挤过去，交易大厅的工作人员接过填好的表格一看，啪的一声扔了出来：“一套房子落这么多名字?不是开玩笑吧?”
　　张楚铁青着脸说：“哪条法规规定不能落这么多名字了?我们就是要落这么多的名字!”他看起来像是要跟人打架。
　　可是8个产权人只到了6个，张楚的爷爷奶奶没来，还是不能办理过户。工作人员又啪的一声把资料扔了出来。卖房的业主不耐烦了，奚落道：“早知这样，不如把房子卖给别人了。百十来万兴师动众的，至于吗?”说得张李两家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怎么办?张楚把父亲拉到一边：“要么就不落爷爷奶奶的名字了?”张茂生咬紧牙关不出声，他心说，傻儿子，倘若不落爷爷奶奶的名字，两家还是各占一半的产权，而自己这一边出了房款的大头，万一哪天离婚，岂不亏了?
　　半晌，他才抬头对儿子说：“回吧，改天接爷爷奶奶过来。”
　　回去的路上，憋了一肚子气的杨艳芝忍不住嚷嚷道：“亲家公，别顾着打你自己的小算盘。这可是给你们张家买房子，生出来的孩子姓张不姓李，对吧?过日子过的就是个人心啊，处处算计、处处留心眼，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扭过头，她眼泪儿汪汪地对女儿说：“孩子，你现在可不比平时了，要照顾好自己
　　”
　　两对老人各自回家了。一向恩爱的李蓓和张楚心里却存下了别扭。中介不时来电话，催促他们过户。这天吃完晚饭，李蓓忍不住对正抱着一本书看的张楚抱怨起公公，张楚听了不耐烦，啪的一声把书摔掉：“做人得讲点良心，我爸把一生的血汗钱都拿出来了，给你买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说得好听，一套房子落了张家老老小小5个人的名字，这是给我买房吗?”
　　“毕竟是你住，爸爸妈妈不过落个虚名罢了。他们年龄大了，没有安全感，我们得多体谅他们。”
　　“是他们没有安全感还是你没有安全感?别拿你爸妈当挡箭牌好不好?实在不放心，现在我就跟你去公证，离婚时我放弃房产的分割权，这总行了吧?”李蓓委屈得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李蓓一夜未眠，越想越伤心。对于自己和张楚的爱情，李蓓一直信心十足，可现在，她开始怀疑了：房产尚未过户丈夫就开始算计起来，这像是心中有爱的人吗?李蓓仿佛听到他们的爱情裂了，裂成一地碎片。
　　第二天上午，她给正在单位上班的张楚发了一条短信：“我想过了，离婚吧!孩子不要了。爹妈离心离德，孩子出生后也不会幸福。房子落你一个人的名字，留给你一个人住吧!”
　　下午，她请假去医院。虽说狠了心想不要这孩子，可真要去医院做掉时，心怎么这么痛?李蓓流着眼泪刚走到公司楼下，张楚满头大汗地跑来，拉着她的手说：“快跟我走，爸爸刚来过电话，说爷爷不行了……”
　　两个人打车到了瓦房店，赶到家中时，爷爷已因突发脑溢血，带着遗憾走了。张茂生边流泪边对儿子说：“爷爷临终前说，不去医院，不买墓地，不大办丧事。省下钱，为孙子在城里买房……”张楚肝肠寸断、大叫一声，跪倒在爷爷的遗体前。
　　10月的大连寒风飒飒。处理完爷爷的丧事，回家的路上，张楚的脸上像结了一层寒霜，冷峻得令李蓓害怕。
　　晚上，他叫过李蓓，平静地对她说：“你考虑清楚了?真的想离婚?”
　　“你是我这一生唯一爱过的女人，直到今天仍然爱着你。可是以我的收入，我买不起你梦想中的海边的房子。五年、十年后，经过努力也许买得起，可是现在不行。爷爷的死，让我看到了自己的自私。我决定不再用他们的钱买房。因为这个，我真的要失去你，失去我们的孩子吗?”一层薄雾笼罩了那双曾令李蓓痴迷不已的双眸。
　　李蓓也流泪了：“我一直梦想，有一间向海的房子，我们在窗前插满鲜花，晚上听着大海的波涛声入睡。可是，如果拥有了向海的房子，却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彼此的信任，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握住张楚的手说：“其实，这几天我已经想明白了，那房子，我们放弃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好好奋斗，十年二十年后，你要还我一套海边的别墅。”
　　第二天，李蓓和张楚分别将钱打回父母的账号，并告诉父母，海边的那套房子他们不要了。李蓓让父亲不要再去蹬“神牛”，母亲的胃溃疡不能再拖r，一定要去医院检查治疗。张楚对父亲说：“婚姻不能设防，否则会毁掉爱情。买房的本意是让婚姻更美满，让住在房子里的人幸福相爱。但现在，一切却与初衷背道而驰。爸爸，你们辛苦了一辈子，我们不该再让你们操心了。请你们收回自己的钱安心养老。”听了儿子的话，张茂生久久无语。
　　李蓓找到那套房的业主，讲明了情况。此时房价继续飞涨，业主正痛惜自己贱卖了房产，听说李蓓要退房，大喜之余，痛快地把订金退给了她。
　　11月2日，张楚和李蓓用手里的10万元做首付，在市内买了一套50平方米的一房一厅，楼梯楼，有20多年楼龄。他们将房子简单地装修了一下，搬了进去。每隔三两天，李蓓都买一枝百合插放在窗台上。在弥漫着花香的夜里，张楚握着妻子的手，说：“对不起，不能让你枕着海涛声入睡。”
　　李蓓向丈夫靠了靠：“听着你的心跳声，睡得更踏实。”
　　张楚将怀有身孕的妻子拥进怀里，他满脸疼惜，却是小心翼翼，好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